人民網
人民網>>文化

當陪護日記寫作成了一種風尚

2019年07月19日08:07 | 來源:北京日報
小字號
原標題:當陪護日記寫作成了一種風尚

  《生別離:陪伴母親日記》最近出版,聶曉華給讀者簽名

  這是2018年國家統計局的一組數據,截至2018年,我國60周歲及以上人口為2.49億人,佔總人口的比重為17.9%。隨著老齡社會的到來,老齡化問題日益突出,衰老、疾病和死亡已愈發不容回避。近來,一批陪護父母日記也開始在圖書市場、網上、新媒體密集出現,引發人們的關注,構成一個特別的文化現象。

  一本陪護日記竟賣了近萬冊

  聶曉華最近多了一個作家身份,因為《生別離:陪伴母親日記》這本書,她已接受了好幾家媒體的專訪。這本書也讓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收獲了驚喜,不到兩個月就賣了近萬冊,遠遠超過預期。

  2001年,聶曉華的母親被診斷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病情從最開始的健忘,發展到失去行走、進食、意識等能力,最終變成“植物人”,身體煎熬,意識遠離。作為女兒的聶曉華陪伴在側,目睹母親生命漸漸逝去,堅持15年寫日記,記錄下這個漫長的過程。

  “手持母親的診斷書,書中那位‘恍惚的人’在我腦海中復蘇了。”聶曉華說,她在上大學時曾經看過日本女作家有吉佐和子寫的小說《恍惚的人》,出門走失、不知飢飽、涂抹大便、更有啃食亡人遺骨的古怪行為……這些書中的細節剎那間和母親的病情聯系在了一起,讓她不知所措。

  逐漸安定下心情,2002年初,聶曉華決定寫日記。“記日記並非因為我勤奮,實在是因為似乎隻有這樣堅持記錄,才能讓我從無助的絕望中跳出來,拉開自己和苦難的距離,保持心靈上的一點點平靜。”她說,每當感到苦惱、無助和無處可訴時,便提起筆,寫一段陪伴母親日記,將痛苦涂抹在紙上,心靈也因此獲得一些解脫。

  除了留下陪護日記,還有豐富的經驗和思考被留存。聶曉華對病患家屬建議道:“不要辭職照顧媽媽,一定要給自己留存空間,工作沖淡了糾結和痛苦,是一種喘息。”同時她更遺憾地表示,關於臨終關懷、關於阿爾茨海默症這類讀物國內還是太少,沒有普及這類知識,事到臨頭就會驚慌失措,就會焦慮無助,而有了足夠准備,情形就會不同,“比如病中的媽媽說,我懷孕了,我結婚了,就要順著她說,如果逆著她,病情發展就會更嚴重。”

  聶曉華沒想到,她寫下的陪護母親日記,引起了眾多素不相識讀者的強烈共鳴。讀者張沒空說:“書中病情發展的很多節點,走失、話多、失語、失能,還有差點要了命的褥瘡等等,我都很熟悉,清晰得像昨天。”

  寫陪護日記已成一種文化現象

  近年來,多位作家都以陪護日記等形式,記錄下與親人相處的最后時光,引發讀者對生命、對親情的思考。對普通人而言,寫下父母陪護日記更是蔚然成風。近來,在微信個人公眾號、微博、博客、豆瓣上都有大量的日記出現。寫陪護日記,儼然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

  作家劉慶邦《我就是我母親——陪護母親日記》今年4月榮獲“孫犁散文獎”雙年獎。回顧這本書的來歷,劉慶邦仍忍不住傷感落淚,“我是從母親生病那天起開始記日記的,初衷是記錄母親每天的病情變化和治療情況,以利於更盡心地照顧母親,讓母親早日恢復健康。”他說,他一再跟自家兄弟說,一定要照顧好母親,是為了母親,也是為了自己,免得日后后悔。他在日記裡寫下的種種細節,至今令他傷心得看不下去,“我帶母親下樓去吃早點,母親喝了一碗八寶粥,吃一個茶葉蛋和一根油條。弟弟用保溫桶給母親送來了豆腐腦。”劉慶邦說,寫陪護日記,是對自己最好的規約,會時刻提醒自己,照顧母親要耐下心來。“我每天記日記,覺得心安很多,但也從未想過要發表。”出版社的編輯卻認為這些文字打破寫作邊界,還濃縮著作者的思考,值得出版。

  最近,幾位作家的新書都是圍繞陪護父母的主題。將近3年前,作家張曼娟90歲高齡的老父罹患急症,她奔波在心臟科、精神科、泌尿科、骨科、牙科、神經內科、消化科,陪伴著父母候診,其中年大考也在父母相繼患病引發的生活全方位失序中轟然而至。同所有面臨如此關口的中年人一般,她也墜入睡眠障礙、精神衰弱、身體透支與意志消沉的漩渦中。

  張曼娟用文字走出了傷痛,她一點一點拼湊出陪伴並承擔父母老病的意義,寫下一系列“照顧著老去的父母,才真正理解人生”專欄。這些文字最近以《我輩中人》之名出版,作者的經歷和觀點,得到了讀者的認同。

  更多的普通人同樣選擇用文字來記錄這些不平常的時刻。網友“皓月藍空”通過博客寫下了父親陪護日記,他在日記中寫道:“老爸的脾氣一如既往地壞,看到賬單上的數字噌噌往上漲,不顧別人感受就口無遮攔地發牢騷,搞得弟弟和媽媽既難過又難堪。”“lmy2898”在豆瓣寫下陪伴父親最后日子的日記,引來讀者紛紛留言,“沒敢一直看下去,心裡好難受。抱抱親愛的,希望時間能沖淡你的痛。”

  寫陪護日記重在質朴避免刻意

  對於更多的人選擇寫陪護日記,劉慶邦特別贊賞,“寫這類日記提醒我們要保護孝心、善良之心。”他認為,在傷感的情形下,動一動手寫日記,也是自己從感性到理性的過程,能緩解痛苦、撫慰哀傷。同時,將這些文字留下來,更能喚醒我們的情感記憶。

  資深心理咨詢師王艷梅說,“在面對痛苦時,我們給大家的建議就是寫情緒日記,將痛苦情緒表達出來,寫陪護日記本身就是有療愈作用的好做法。”在她看來,這段日子被很好記錄下來,過了很多年再回顧,仿佛父母還在,這樣和父母的聯接會更深。“我們其實都會經歷生老病死,接納死亡是人最艱難、最重要的課題。而陪護日記是很好的形式,不僅疏解自己的痛苦,同時也促使我們不斷思考如何面對死亡和接受死亡。”在王艷梅看來,作者在陪護中獲得的經驗,對讀者同樣有借鑒意義,因此日記寫得越細致、越專業,就越會對更多的人帶來幫助。

  “我要走了,她戀戀不舍。‘這就走啊,才來這麼一會兒就走啊,再坐一會兒吧。’她緊拉著我的手不願鬆開。”《別離:陪伴母親日記》責任編輯張小彩說,書中作者和母親的對話直白質朴,但正是這些質朴的文字數度讓編輯部同仁潸然淚下。而在總結這本書的特點時,她用到了“現場感、不說教、細節動人”這些詞匯。

  在張小彩看來,陪護日記這類非虛構寫作,還是應該盡量避免刻意,因為過強的目的性和太多的“設計”會或多或少讓寫作失去自在、從容和情感的力量。她認為,值得注意的還有,寫陪護日記需要漫長的時間,在此過程中,疾病和生命本身或許可以不斷修正,並給寫作的人更多啟發,她建議這些也應該忠實記錄下來。(記者 路艷霞)

(責編:陳燦、丁濤)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推薦視頻
  • 雲游大家故居:李白故居
  • 《燕雲台》主演談如何解鎖歷史人物
  • 王千源:別丟掉,對表演的熱愛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