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寶貴的精神遺產:文學依然神聖
2016年05月05日10:56 來源:西安晚報 手機看新聞
陳忠實在白鹿原下的老宅(資料圖片) 記者 尚洪濤 攝
□蔣惠莉 2016年4月29日上午7時45分,是一個令人痛心的時刻:一位令人十分敬重的中國當代文學巨匠陳忠實先生與世長辭了。噩耗傳來,我傷心不已,坐在辦公室已無心進行手頭的正常工作,先生的音容笑貌不時在腦海中閃現……當與先生二女兒通話得知她們已回家料理后事時,我急忙趕往先生家中。站在先生遺像前,我焚香祈禱:陳老師,您一路走好,您雖離去,但您的文學精神、人格魅力將永留人間,我們永遠懷念您!回想在作協領導崗位上工作的兩年半時間裡,始終激勵和鼓舞著我前行的就是先生那句名言:文學依然神聖。
記著我剛到作協時,對於新的工作很茫然。幾天后去拜見陳忠實主席,實際我一直尊稱他“陳老師”,我覺得作家其實就是思想家,像陳主席這樣的文壇大家,我在文化廳工作時,在許多重要文化活動的現場聆聽他的即興講話最多,每聽他的一次講話,都覺得很有思想、很深刻,很受益,所以,我一直稱他為“老師”。陳老師在近一個小時中,向我介紹了陝西文學的基本情況,並囑托我說:“你來作協我很高興,你放手工作,我年齡大了,雖然還是黨組成員,就不參與日常工作了,但我會支持你的工作的,需要我做什麼盡管說。”幾天后,當我們為作協大院花園中的立石揭幕時,陳老師那行剛勁有力的紅漆大字——“文學依然神聖”,使我頓感力量倍增,立時也感到了文學工作的榮光,作協工作的重要。此后的工作中,我一直在用先生的話激勵自己,也注意隨時將重大文學活動策劃、干部任用、中青年作家培養等問題的思考和措施通過當面或電話等形式向陳老師請教聽取意見,陳老師每次都給予我支持和指導。特別是每當因工作我給陳老師說需要他書寫幾幅字時,他總是滿口答應,而且不要任何報酬。記得有次一個對作協工作給予很大幫助的單位一次就需要陳老師10幅字,過后拿來酬金一定要給陳老師,但陳老師堅決不要,還對我說,都是為工作麼,需要你就說。
文學依然神聖,是先生一生的追求。先生15歲開始喜歡文學,16歲在報刊發表作品,尤其在大學夢破滅,生活艱難,回鄉當了中、小學民請教師后,毅然決定自學文學,以文學作為終生追求。他秘密自學,廣泛閱讀中外名著,把柳青當作尊崇的榜樣,把“寫人民大眾,不寫個人”作為自己的文學觀念,創作了《高家兄弟》等一批堅持現實主義的真實性原則的作品。他在人生的選擇中,始終將文學創作放在首位。1978年初,當中國文學復興的浪潮涌動的時候,他選擇離開人民公社領導干部(副主任)崗位調入文化館搞寫作﹔1982年,他調入作協陝西分會當了專業作家﹔1991年,省上決定他到省文聯擔任黨組書記一職,這是個正廳級領導崗位,有些人托門子找關系想挂一官半職,但先生卻兩次寫信給省上分管領導,態度鮮明地表示:自己的底線是保留黨籍,最高期望是能保留專業創作這個職位,一再辭謝正廳級書記職位,就是現在的副主席身份也甘願放棄,隻求留在作協,當一個作家足矣。先生一生對自己的文學創作不斷反思,不斷追求新的目標。44歲后,他不滿足已有的文學榮譽,又為自己設定了“枕頭工程”的創作目標,也就是要有一部“屬於自己的句子”的扛鼎大作。 為此,先生尋根問祖,查閱資料,背饃回鄉,體驗生活,嘔心瀝血幾多年,在他50歲時,鑄造出一部當代文學巨著《白鹿原》。為了這神聖的事業,先生多年除大年初一外,均堅持每天前往西安石油學院工作室工作,甚至當病魔侵入肌體時也怕耽誤時間而遲遲不去治療。即使去年發現自己已患上舌癌后,在經過兩個多月四十多次化療,病情剛有好轉,第一療程剛結束后,先生每隔一天還是要去石油學院的工作室,寫散文,寫隨筆,指導年輕作者,讓自己的生命隨時為文學而綻放著……
文學依然神聖,是激勵文學陝軍再出發的進軍號。2013年,是文學陝軍東征20周年的一個重要年份。當年6月初, 慶祝陳忠實先生的長篇小說《白鹿原》出版20周年暨北京人藝話劇《白鹿原》西安演出新聞發布會舉行,由此激發我們作協黨組產生了一個念頭:就是如何借此契機,重振文學陝軍雄風,讓文學陝軍在全國文壇上有聲音、有影響,后來確定以文學陝軍學術研討會的形式年內在北京搞個活動,主題就是:文學陝軍再出發。意在陝西文學創作要在已有輝煌的基礎上,總結經驗,尋找差距,再出發,實現新的繁榮和發展。陳老師看了具體策劃方案后非常支持和重視,當年12月9日,“文學陝軍再出發”學術研討會在北京舉行時,陳老師因醫生對他有“不要出遠門,不要參加人多的社會活動,要靜養”的一再告誡,他電話告訴我:很抱歉,身體不爭氣。請一定讓會議主持人說明我沒有出席的原因,感謝中國作協和與會同志對陝西文學的關注和指導,祝研討會圓滿成功。這次研討會之后,隨著“文學陝軍再出發”實施方案的推進,激發了全省廣大作家和文學工作者的積極性,文學陝軍新梯隊建設邁出可喜步子,文學創作不斷取得新的收獲。文學陝軍再出發,《白鹿原》真是功不可沒!
文學依然神聖,已成為社會各界和廣大群眾的心聲。幾天來,先生離世的噩耗讓成千上萬的人惋惜、哀痛。在先生的家裡,在省作協大院追思堂前,擺放著黨和國家領導人乃至社會各界以及與陳老師並不相識的普通老百姓送的花圈、挽聯、挽幛。從早上8點到晚上8點,吊唁的人一隊接一隊。打開微信朋友圈,悼念詩文、追憶文章一篇接一篇。親戚朋友見面首問的也是先生的事。華陰老腔、秦腔藝術家們還要 “吼一聲” 為先生送行。一位作家走了,竟有如此牽動力,我想,這充分說明了文學的力量,說明了文品、人品俱佳的作家就會受到老百姓的愛戴。先生一生置身於黃土地之中,堅持為人民寫作,講好我們民族、我們人民的故事,創作出版了中短篇小說、散文、隨筆等文集70余種,以一部長篇小說《白鹿原》在歷史和人的結合中塑造了一系列真實而又有獨創意義的中國農民形象,深刻揭示了中國農業社會的基本特點,展示了民族的精神和靈魂,摘取了國家文學大獎“茅盾文學獎”,奠定了其在中國文壇的地位。《白鹿原》出版23年,印數超過200余萬冊,成為“大學生必讀”和家喻戶曉的大書。先生一生為人寬厚、朴實,從不以文學大家自居,不論是領導、同事還是素不相識的百姓,隻要找上門來,他都會以誠相待。追思現場,一名從富平縣焦村趕來的66歲老人高增祿,說他就是10年前通過電話和先生認識的,他說先生是好人,沒有架子。他專門請書法家撰寫了“文壇泰斗”的挽幛給先生送行。一位大學生告訴記者:“從大一到大四畢業,去圖書館借過3次《白鹿原》,在畢業之際,真的沒有想到不僅會和青春道別,竟也會和陳老道別。我將用‘文學依然神聖’鼓勵自己,在人生長路上,堅毅直行。”
面對商潮沖擊,先生以他人生的體驗提出了“文學依然神聖”的名言,又以他的文學實踐揭示了“文學依然神聖”的深刻內涵,先生曾講過,之所以說文學是神聖的,因為它是人類不可或缺的精神財富。要搞文學,有時就得能耐住寂寞甚至貧窮。我以為,這是他留給我們的寶貴的精神遺產。我們應弘揚傳承它,讓神聖的文學永遠照亮我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