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左一）与同事商量字体设计思路。 　　本报记者　卞民德摄 　　制图：宋嵩

　　日前，字体设计工作室造字工房发布微博，指出综艺节目《我是歌手》涉嫌侵权使用其设计的字体“朗倩”“力黑”。一条微博，让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字体还有这么多花样；使用各种个性化的字体时，还需要为此付费。细看“朗倩”“力黑”，字如其名，一个爽朗不失优雅，一个厚重兼具力量，想必设计者倾注了不少心血。

　　作为造字工房创始人，丁一的工作，就是不停地为每一个汉字设计“新装”。一个个汉字，似有“七十二变”，传达着不同的意蕴。

　　微博引发的热议近日有了成效：造字工房微博显示，制片方已打电话致歉并承诺支付相关费用。

　　设计不易

　　做一款字库，至少需要半年时间，6763个汉字都要一笔一画地勾勒

　　潍坊市东盛广场17楼，一间10余平方米的房间里，七八个年轻人端坐在电脑前。这便是造字工房的工作间。

　　“工作其实挺枯燥的，就是对着一个个字，一直这么坐着，一天还不一定能做出几个来。”在造字工房，丁可的年龄虽然不算大，但却是地地道道的“老人”。因为喜欢，所以选择了坚持。“干这个事情，绝对要有极大的兴趣，否则真的坐不住。”

　　每到招聘的时节，总有不少年轻人来这里尝试。但最终能留下的，却是寥寥无几。有的不到两个星期，便忍不住逃离。所以，时至今日，造字工房的全班人马，也不过才10个人。

　　自2009年创立以来，造字工房已经发布了22种，共53款字库。平均下来，一年最多就是四五种。完成一款字库，一般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中文简体字库里总共6763个汉字，都要一笔一画地进行勾勒。

　　在丁一看来，每个汉字的背后，都有深厚的历史积淀。所以，字库的设计者，既要懂设计，也要有一定的文化底蕴。

　　“比如‘呐喊’二字，用细笔写出来和用粗笔写出来，传达给你的视觉效果完全不同。”言谈中，丁一喜欢把自己的工作比作酿酒。“需要长时间的酝酿，这样出来的才会更有味道。”

　　而另一个挑战在于，字库最终要进入市场，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这意味着，设计者的市场嗅觉必须敏锐。

　　“要考虑到每一款字库的生命线，甚至10年、20年内的价值，否则很难实现应用。”丁一坦言，如果对市场把握不好，无疑是白费力气。“得不到外界的认可，再好的创意也会死掉。”

　　成长之痛

　　常被盗用，维权有心无力，做字库尚未盈利

　　造字工房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买卖，发生在2012年。当时，一个朋友找到丁一，想给自己的公司买一款字库。丁一兴奋不已，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优惠的价格。这几年，虽然客户越来越多，但造字工房在字库方面的业务尚未盈利。

　　“我们还会为企业做一些品牌设计，用这部分利润来支撑字库的设计。”对于目前的境况，丁一并不避讳。之所以把公司设在潍坊，也有成本方面的考量。“其实潍坊并没有业务，只是与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相比，这里的费用要低很多。”

　　2011年底，电影《失恋33天》在全国热映。其中的片头介绍、短信旁白等，大量使用了造字工房开发的悦黑字库。经过数月的协调，双方才达成和解协议。这只是造字工房遭遇的诸多侵权案例之一。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通过网友才发现字体被盗用的，但往往又找不到责任人，就算找了，人家也未必搭理。” 对于版权的保护，丁一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我自己做设计师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购买字体，应该说目前大家的版权意识还比较薄弱。

　　在国内，很多人并不知道字体也需要购买版权。造字工房维权的对象中，这类人占到一半左右。

　　“维权的成本很高，以我们目前的条件，很难做下去。”丁一一直顾虑，公司规模尚小，一无人力，二无精力。过去的几年间，造字工房很少维权，真正进入诉讼程序的几乎没有。“只好发发微博，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们也想用正常的方式维权，但真的很难。”

　　2012年4月，中国中文信息学会与字库公司曾联合发布对《著作权法》（修改草案）中部分相关条款的修改建议，呼吁加强对中文字体字库权益的保护。

　　造字工房的沉默，未来可能不会再继续。除了与律师事务所合作，造字工房的办公室里已经增设了负责法务的岗位。包括丁一在内的业内人士已经形成共识——如果不维权，就是死路一条。

　　夙愿待偿

　　字库开发没有穷尽，即便再过百年，汉字仍会绽放新的美

　　真的需要那么多字库吗？这样的疑问，丁一已经听过很多次。

　　“手书时代，每个人写出来的字风格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现在人们对计算机十分依赖，但不能老是黑体、宋体。”丁一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像出席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字体也表达不同意境。

　　电影《黄金时代》上映前，为准确传达影片内涵，剧组找到造字工房，要求设计一款字体。就这样，造字工房黄金时代体面世。“它结合影片风格，以及主人公萧红所处的年代环境而设计。整体风格厚重典雅，笔画饱满舒展，耐人回味。”丁一如此阐释，汉字的魅力就在这些巧妙的勾画中绽放。

　　单纯就价格而言，造字工房发布的字库售价并不高。虽然商业使用权标价为每款每年3万元，但优惠价只有5000元，终身使用只需2万元。现已发布的22种53款字库，打包终身使用也不过28万元。个人用于非商业行为的，象征性地捐助一元即可。

　　自小喜欢写字，长大后以字“糊口”，丁一对汉字有着特殊的感情。“要论赚钱，目前做字库肯定不划算，但我心有感恩，还是要坚持下去。”

　　一组被广泛引用的数据，或许可以成为佐证：中国内地字库款数仅为421款，而日本的字库款数达到2973款；全国10人以上规模的字库设计企业仅有四五家，知名的方正字库也仅有不足30人的字库设计师队伍。不可回避的是，版权保护不力导致市场无序，造成从业人员待遇较差，愿意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并不多。

　　“汉字字库开发是个无尽的事业，即便再过百年，汉字仍将绽放新的美。目前我们做的，还只是基础的基础。”在丁一看来，一个人的力量极为有限，希望随着环境的不断改善，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 人民日报 》（ 2015年01月09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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