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口技者牛玉亮不只是模仿声音 谈传承:比生命还重要
采访约在盛夏午后,耄耋之年的牛玉亮执意到门口迎接。一双有力的大手,露出满口“原装”牙齿的敞亮微笑,瞬间展现出这位老艺术家的“精气神儿”。
牛玉亮住在北京市西城区煤市街湿井胡同的一个大杂院内,21平方米的小屋,朴素的摆设,身上穿的仍是24年前在前门商厦买的裤子。不过,屋檐下玉鸟婉转低吟,牛玉亮还时不时与其“对鸣”,令人感觉一派美好。
牛玉亮说,他每天早上6点起床后,雷打不动地骑自行车到民族文化宫东门外的小山丘上练功。如今,78岁的他仍然“禽鸟百兽一身带,真假难辨惊满堂”,足够的“气量”还能让他一口气承受60秒。《百鸟争鸣》《百灵十三套》《纺棉花》等传统节目,每每获得满堂彩。
谈起爱上这门艺术,还得从牛玉亮小时候讲起。北京东郊朝阳区的高碑店村是他的老家,父亲是卖小金鱼儿的。“那时的高碑店村,通惠河河水清亮,池塘边蛙鸣鸟叫,我小时候就爱学这叫声。”
1956年,牛玉亮拜上海杂技团口技表演艺术家周志成为师,并深得师叔孙泰培养。“师父看我长得精神,牙齿也好,特别满意。为什么要看牙齿呢?牙齿是口技的‘挡风墙’,学鸟鸣,牙齿漏风不行。”牛玉亮至今仍有一口健康的牙齿,为了保护牙齿,他养成了严格的生活习惯,不吸烟不喝酒,作息十分规律。
在他看来,口技演员要热爱生活、热爱自然。他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1958年,牛玉亮曾在芜湖演出,在出早功时发现山上有座庙,庙顶上有只黄莺的叫声特别好听。牛玉亮就跟着这只黄莺学鸟鸣,刚开始时黄莺因为害怕而不发声。一来二去,随着牛玉亮模仿的声音越来越像,黄莺也和他对鸣起来。“这只黄莺是我的‘鸟老师’,整整教了我8天,每天早上它都会准时地落在庙前的树上等我。第九天我离开时,看见它还在那里等我,心里特别难受。”
在牛玉亮看来,口技表演讲究“声有韵,韵传神,神化艺,艺有情”,绝不仅仅只是模仿声音。“60多年的从艺经验告诉我,学口技第一要真,就是要有真实的生活、真实的基本功、真实的知识;第二要准,就是声音要到位;最后要美,用声音把生活的美好展现在舞台上。”
“京中有善口技者……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清朝年间林嗣环所写《口技》一文让几代人印象深刻。谈到口技的历史,牛玉亮如数家珍。近代的口技代表人物是“百鸟张”张昆山,在老北京天桥上,张昆山的“百鸟争鸣”曾是一绝。“百鸟张”之后,就是牛玉亮的师爷尹士林。上个世纪30年代,尹士林把口技变成了视听艺术,打破了以往“围设青绫好隐身,象声一一妙于真”的表演方式,走出了八尺屏障,走上了舞台。新中国成立初期,牛玉亮的师父和师叔通过巧妙运用麦克风,实现了用口技模仿汽车、火车、飞机、大炮等的声音,扩大了口技的模仿范围。
2011年,口技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2年,牛玉亮担起了传承人的担子,也开创了口技“循环运气法”和“循环发声法”,为口技表演开发出了大量气源和声域。
牛玉亮介绍说,口技之难一在先天,二在后天。口技发声要用到口、齿、唇、舌、喉、前腭、后腭、软腭、小舌,缺一不可,一般人不用来发音的器官都要用来发音,这需要一定的天赋。除了天赋还要靠刻苦的训练。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病痛也时常找上身来,半年里经受了两次手术的他心里唯一惦念的就是不能让口技失传。牛玉亮招收了13位徒弟,“练口技辛苦,家庭条件好的孩子都不愿学这个,他们大都没有固定工作,收入全凭不定期的表演,而演出一多就保障不了学习时间。”
现实让牛玉亮感受到强烈的紧迫感。“还有太多东西没有教给他们,我着急啊!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把所有的技艺交给徒弟,让口技永远传承下去!”2014年3月份,他陆续写了32年的《中国口技》一书终于出版,为徒弟们,也为社会留下了一部权威的口技历史记载和教学教材。
为引起更多关注,也为将这门技艺发扬光大,目前,牛玉亮全身心投入到“国家级非遗口技展演”中,展演于7月6日、7日在天桥剧场上演。一个月的准备时间,13位来自不同省市的徒弟被召唤回来,师徒吃住都在一起。牛玉亮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给徒弟们排练展演剧目。为了这次展演,他创作了不少新节目,像口技情景剧、口技民俗舞蹈、口技小乐队、口技沙画表演等。一个名为《草原情》的口技节目,牛玉亮的徒弟们将同时模仿苍鹰、百灵、牛、羊、马等几十种叫声,并与马头琴和呼麦结合起来,听罢让人感动落泪。
“让更多的人热爱口技,让这门延续2000多年的艺术传承下去,这是我永远的心愿。对我来说,口技比生命还重要。”牛玉亮说。
《 人民日报 》( 2015年07月09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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