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汽车大亨亨利·福特曾说：“如果我最初问消费者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应该是会告诉我，‘要一匹更快的马！’”最近，阿里影业与众编剧关于IP的争论令我想起了福特的这句话。在我看来，IP就是那匹马。所谓IP，就是拥有一定群众基础、具备潜在的变现能力的创意。IP可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也可以是一句话、一个人、一首歌甚至一句歌词，只要是众所周知的就可以。中国投资界之所以如此热衷于挖掘IP，从根本上说是为了降低风险。

　　随着票房节节升高，影视剧的投资成本也在急速上升。如今小成本电影的投资门槛也要上千万元，投资过亿元的影视剧比比皆是。面对变幻莫测的观众口味，如何把投资风险降到最低，就成为投资者最关心的事。影视投资方之所以热衷于从文学网站的手里购买版权，最重要的考量就是这些故事已经在网上吸引了众多拥趸，只要其中有一半转化成影视剧的观众，就足以收回成本。郭敬明的《小时代》系列电影的成功为投资者做出了示范。

　　但IP的问题在于，它剥夺了观众的惊喜，使影视剧的上映变成了粉丝见面会——故事早已熟悉，要看的只是偶像的那张脸。武断地说，IP影视剧也许能取得商业上的成功，但绝不会成为优秀之作；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平庸之作。这样的电影，既不能提高制作者的能力特别是早为人诟病的讲好故事的能力，也无益于提升观众的审美素养。从这个角度说，我非常赞同冯小刚导演对综艺电影的看法，那不是电影，对行业发展有害无益。一个依靠机械化复制、快餐化消费的行业是不可能长久健康地成长的。影视剧是好生意，但影视作品绝不仅仅只是生意，它关乎品质、关乎内涵、关乎精神。

　　影视投资有风险，这是常识。为了规避风险，人们自然会想出各种办法，比如多找几个投资人，找偶像明星主演，在宣传上下功夫等等。挖掘热门IP也是如此。但商业就是这样，你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也不一定就会成功。有时大家都不看好的项目反倒成了黑马。一位曾参与《大圣归来》投资的影视公司负责人对我说，如果预见到《大圣归来》会创下近10亿元的票房，他们一定会独家投资而不是找来十几家公司联合投资——他们的投资翻了10倍。但是即便时光倒流，他们真的敢冒颗粒无收的风险独家投资吗？我表示怀疑。

　　因此，IP热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中国影视行业乃至整个文化创意产业缺乏创新能力和冒险精神。不能创新、不敢冒险，所以才会把眼光盯在粉丝身上，专门赚粉丝的钱。安全是安全了，但没意思。创新永远有风险，但不创新就永远没发展。对影视剧这样以创新为灵魂的行业就更是如此。投资者既然投身于影视行业，就不要仅仅着眼于赚钱，要像乔布斯那样把做伟大的作品当作行业理想。观众不是白痴，什么是垃圾、什么是宝石，他们分得清——尽管在你拿出宝石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这正是区分商人与企业家的所在。福特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能透过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质：消费者真正需要的不是更快的马，而是更快的交通工具。有了汽车，谁还要“一匹更快的马”？

　　《 人民日报 》（ 2015年12月17日 1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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