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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素笺寄远方

--- 沂蒙山区之行(2)

周光华
2018年10月12日20:01 | 来源:人民网-文化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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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友:

在沂蒙山区有一天,我厘清了一个多年来模糊的概念,以为红嫂仅仅就是一位用乳汁救伤员的妇女。我明白了,红嫂是一个英雄群体,是由千千万万个爱党拥军妇女所组成。那天,在当地部门领导的安排下,我坐着公交“专车”,沿着长长的依山临水的山路,一路穿越制胜汤泉、马泉休闲观光园、竹泉村、红石寨、沂蒙生态大道、三山沟等地,进入沂蒙影视基地。听说我国诸如《沂蒙》等许多著名抗战影片就是在这里产生的。基地办主室主任已在停车场等候着我。一阵礼节性的寒喧后,他派了一名男青年为我做向导,领着我在基地各处走一走、看一看。我们首先疾步走进设在基地的“中国红嫂革命纪念馆”。一踏进纪念馆大门,我的心倏地沉重起来,瞻仰着一幅幅红嫂们的画像,肃然起敬。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几十年前沂蒙山区这片红色热土上经历着的炮火、鲜血、惨烈、苦难,八路军广大将士为赶走日本侵略者、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前仆后继、浴血奋战,千千万万个普通劳动妇女组成的红嫂们缝军衣、做军鞋、筹军粮、抬担架、救伤员……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与其说我的思想受到了一次深刻教育,不如说我的心灵得到了一次猛烈荡涤,我的灵魂得到了一次圣洁洗礼。这里可歌可泣的故事很多,今天我给您讲述一个一家三代红嫂的故事:

在沂南县马牧池乡东辛庄村,有一位被誉为“沂蒙母亲”的王換于。她于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艾山乡副乡长。她的丈夫、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在她的影响下,也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6月,日寇对沂蒙抗日根据地大扫荡,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第一纵队机关首长徐向前、朱瑞来到了马牧池东辛庄。这里三面环山且水连着山,地形非常有利于战斗;加之群众基础好,八路军机关便设在王換于家。后来《大众日报》社也搬到这里。从那时起,王換于和家人便陆续认识了徐向前、罗荣桓、郭洪清、朱瑞等许多首长和同志们,并与他们朝夕相处,接受了很多的革命思想。

(一)

1939年,为照顾八路军和领导干部的孩子,艾山乡设立了战时托儿所,由王換于的女儿负责这项工作。1940年,日冦将进乡扫荡,所有机关进行转移,托儿所孩子们也需要转移。转到哪里去?由王換于主持召开家庭党员会,经过儿媳张淑贞提议,大家反复讨论,决定将孩子们转移到王换于家,徐向前司令员当即答复同意。第一批转来27个孩子,其中有罗荣桓、徐向前、胡奇才、陈沂的孩子。孩子多、目标大,王換于两儿子在林后岒垒了一个大地窖,在东山挖了一个山洞,随时准备隐藏孩子。1941年至1943年期间,日寇多次扫荡,王換于和家人常抱着孩子们躲进地窖或山洞。有一次孩子们进了地窖后突然有一个哭了,其他孩子也跟着哭起来,正在哺乳期的两儿媳忙不迭地左右手臂各抱一个孩子塞进乳头,其他孩子也吃到早已备好哄他们的食物。这时,大人们的心都提到嗓子口,所幸鬼子没有察觉,有惊无险。

随着形势发展,进入艾山乡一带的八路军及领导干部越来越多,孩子们也就越来越多,最多时达到40多个。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孩子们普遍喝不足奶水,体质很差。王換于和儿媳张淑贞想出一个办法,给孩子们找奶妈,分散喂养,既可以更好地照顾孩子,打起仗来也好掩护。于是王換于领着儿媳张淑贞到所管辖的村庄挨家挨户地打听,谁家哺乳期的孩子夭折了,就动员这家母亲不要断奶,让她抚养一个托儿所需要哺乳的孩子。稍大一点的孩子就送给抗日“堡垒户”照料。就这样,20多个孩子得到了安排,其余十几个便留在王換于家。为了照看好他们,王換于把妹妹和表妹都召来帮忙。由于生活条件差,两儿媳没有多少奶水,王换于决定让自家的孩子喝粥吃粗粮,让两儿媳把不多的奶水喂养托儿所孩子,并给托儿所孩子们吃细粮。王換于对两儿媳说:“自家的孩子磕打死不要紧,有你们在还能再生养。同志们的孩子要是死了,恐怕有的就断了血脉。”1941年夏天,有两个孩子拉肚发烧,当时天色已晚,还下着大雨,去请既可靠医术又好的医生需要过一条水面宽已涨到300多米、深5米多的汶河到万良庄。河深水急,山上的石块不时随洪流翻滚而下。王換于说:“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她的大儿子抄起一块宽木板做浮漂冲出了门,她的小儿子连忙大声说:“等等我!”从东辛庄到万良庄仅5华里,但两人去了十几个小时渺无踪影。王換于彻夜未眠,既担心两小孩的病情,又担心两儿子的安危。原来河水大,水流急,王換于两儿子经过一夜拼搏,才艰难地到达对岸。请来了医生,治好了孩子,但王換于两儿子伤了,病了。在时间的长河里,作为个体,每个人都经历着惟一的不可再生的过程。几年来,八路军及领导干部的孩子个个安然无恙,而王換于家的孩子却因缺少营养夭折了四个,其中大儿子家一个,二儿子家三个。

H友,在那个年代,不识一丁的百姓红嫂们,为什么能够做到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为什么能够做到毫不含糊地舍弃血脉相通的至亲骨肉?她们的思想境界和所作所为为什么能够逾越人性的常规边界?我不止一次地思考着、探寻着这些问号的最佳答案。

(二)

H友,在沂蒙山区,我还认识了“沂蒙母亲”王換于的孙女、“百岁红嫂”张淑贞的女儿于爱梅。她是一位3年内受到总书记两次亲切接近、被中宣部授于“最美拥军人物”、集殊荣于一身的“沂蒙新红嫂”。在她家简洁大方的客厅里,朴实、爽朗的于爱梅给我讲述着奶奶、母亲的故事。说的人动情,听的人也动情,我含着泪珠记下了一个又一个镌刻着岁月、见证着历史的文字。

1941年,日寇常到艾山乡一带扫荡。为了掩护和救治八路军伤病员,王換于两儿子修补整理一个又一个山洞,轻伤员在洞里疗养,重伤员送往野战医院。那时医疗条件甚差,很多时候取子弹时无麻药,硬是生生地取出来。有的伤员腿被炸伤,因缺少消炎药而感染,为保住性命必须截肢。在既无麻药、手术又必做的情况下,伤员们忍受着巨大痛苦接受手术。由于缺衣少食,伤口难以愈合,体质难以恢复。王换于和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和儿媳张淑贞常提着竹篮到管辖村庄一把米、一把面、一只鸡蛋地讨要,一天下来只能收集一篮子。送往野战医院后,伤员多,食物少,她俩总是祘计着让每个伤员都能吃上一口。这年10月的一天,突然风雨交加,气温骤降。王換于和家人想到山洞里的伤员们还穿着单衣、饿着肚子,心急如焚。全家人合计着想出一个调虎离山的办法。于是,王換于走上山头,故意让鬼子跟随,儿媳张淑贞便领着家人急忙往山洞送衣送饭。张淑贞一个人就身穿8件衣裳,拎着一大摞煎饼,见一个伤员脱一件衣服,塞一张煎饼。当她回到家时,身上只剩下贴身衣服。由于担惊受怕,加上雨淋,大病了一场。

H友,今天的我们通常难以想象战争年代所发生的一切。 1941年10 月底,曾经在王換于家住过的《大众日报》社干部白铁华不幸在依汶被捕,敌人对他严刑拷打,还用烙铁把他全身烫伤。敌人误认为他死了,便把他扔在野外。王換于得到消息后立即让两儿子把奄奄一息的白铁华悄悄抬回了家。那时,白铁华浑身血肉模糊,有的被烫坏的皮肉还往下掉,身上流着奇臭无比的恶水。人生是一场搏斗,敢于拼搏的人,才可能是命运的主人。王換于一家怀着一线希望为白铁华四处求医寻药,听说蜂蜜能消炎止疼,就买蜂蜜给他抹上,全身抹得像硫磺似的;听说獾油拌头发灰管用,王換于的丈夫找到猎户求来獾油,王換于一把剪下自己的长发烧成灰,调好后为白铁华细细敷上;听说“老鼠油”专治烙伤,她又想法搜集,并上山采集草药,内外服用。H友,在大自然和生命之间,有许多不为人类所识的奥秘,有许多未解之谜,这大概是谁也不会否认的。经过10来天抢救,白铁华终于奇迹般地活过来。由于伤势太重,王換于的丈夫时刻不离地在山洞里守护着他,定时给他擦洗、換药、排便。抹药时先把他的衣服剪开,抹好后再用针钱粗粗缝上。两个月后,白铁华伤势渐渐好转,但依然很虚弱。王換于两儿子常到河里捉蟞逮鱼,到山里猎野鸡野兔,全家人想方设法让他吃好,自己却悄悄地吃糠咽菜。半年后白铁华身体恢复得稍有起色时,便急着要找队伍。临别时,他深情地看了看王換于一家,跪倒在地恭敬地叩了三下,叫一声爹娘,叫一声哥嫂,叫一声妹妹,泣不成声地对王換于说:“我一辈子忘不了您!忘不了这个家!”

听着于爱梅的讲述,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几天前初识的与一个个故事有着千絲万缕的汶河。那汶河不紧不慢地流淌在阳光的摩挲里,它承载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也洗涤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所以它沉稳又沉然。这是历史的守望者、历史的见证者啊。现任“沂蒙精神传承促进会”会长的于爱梅,自2004年从教师岗位离岗后,自觉地走上拥军优属的道路。奶奶王換于、母亲张淑贞都是出名的爱党拥军模范,受此熏陶,她对沂蒙精神、红嫂精神的理解自然比别人更加全面而深刻。努力把党的这一宝贵精神财富传承下去,使其更好地发挥时代作用,成为她锲而不舍的追求。她深情地告诉我,她将继续走下去,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沂蒙精神的宣传弘扬之中,用自己的忠诚和信念带领大家筑起一道防洪堤,一堵防风墙。

H友,山里行,感动多,感慨多。窗外,是一抹亮色,没有絲毫的混杂。天际处的光线,也是澄明的,隽永的。远眺,山连山,峰恋峰,沂蒙山区集合了大山、大河于一体,充滿了雄浑。沂蒙山区之行令我景仰的,正是那历史的厚重。

(责编:曹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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