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波普藝術,大家可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安迪·沃霍爾,他的《瑪麗蓮·夢露》、《可口可樂瓶》,幾乎在任何一本關於西方藝術史的普及類書中看到。今天談到的羅伯特·勞森伯格,可能知曉他的人就少了些。他也是美國波普藝術的代表人物,而且在藝術史上的意義絕不亞於安迪·沃霍爾。
相信很多人都在美術館見到過這樣一種類型的藝術品。這種藝術品看上去是繪畫,但畫面上除了油彩之外,經常還拼貼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布料、瓶蓋、零件,甚至是動物的肢體。我們會馬上反應到,這些東西都是我們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怎麼這麼像垃圾。說明你已經看懂了作品。這種類型的繪畫,在藝術史上被稱為“合成繪畫”,也被稱為“綜合繪畫”,就是由勞森伯格所引領。
說起這種繪畫風格的確立,那還是在近60年之前。1954年夏天,羅伯特·勞森伯格在紐約展示了實物拼貼作品,採用“合成”這個術語來指稱他的那些同時具有繪畫和雕塑特征的作品。此后的半個多世紀裡,這種風格經久不衰。
在最初的時候,勞森伯格也曾試圖走抽象表現主義風格,畢竟上世紀50年代是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鼎盛時期,很少藝術家能繞開。他也曾創作過一些原汁原味的抽象表現主義的作品,比如在全白的畫面上,隻畫上觀賞者的影子,重復畫上一個系列。
也就這麼短短時間的嘗試之后,對抽象表現主義,勞森伯格的態度就顯得淘氣了。在藝術史上,常被提及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曾用顏料涂抹了威廉·德庫寧(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代表畫家)的一幅作品,命名為《已擦除的德庫寧的作品》,並參加展覽。他的這種行為還是帶有深層次的意義,顯示了對現有經典作品的破壞精神。這種方式是不是似曾相識呢?是不是跟達達主義代表人物馬塞爾·杜尚涂改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旨趣相同呢?
實際上,后來的勞森伯格確實對達達主義很狂熱。在美國的黑山學院讀書時,勞森伯格師從包豪斯學校的畫家約瑟夫·艾爾伯斯,認識了實驗藝術家約翰·凱奇(John Cage),從他們那裡,接受了達達主義的藝術觀念。在上世紀50、60年代,勞森伯格和他一些同時代的藝術家,比如賈斯伯·約翰斯、約翰·張伯倫、理查德·斯坦科維茨、吉姆·戴因和克拉斯·奧登伯格等,都被認為是新達達主義藝術家。
20世紀60年代,勞森伯格開始把大眾圖像拼接成大型的絲網版畫,對當時的波普藝術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也是他走向波普的開端。他的這種做法,對安迪·沃霍爾影響深遠。安迪·沃霍爾曾說勞森伯格在他的復合繪畫中對生活物品的大膽運用,也鼓勵他后來使用罐頭盒、可口可樂瓶以及夢露的肖像。
同許多波普藝術家一樣,勞森伯格也在用作品批判著當時發展迅猛的現代化。工業化引發的產品膨脹,快速消費導致的生活節奏加快,整個世界信息傳遞越來越碎片化、圖像化……。勞森伯格曾這樣解釋自己的作品:“我受到了電視和雜志的轟擊,受到了世界的垃圾和過剩物質的轟擊……我想如果我能畫出或者制造出誠實的作品,它所體現出的所有這些成分就是現實。拼貼畫是創作無個性信息的作品的方法。我一直在試圖用與個人無關的態度來進行創作。”
大家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現在的當代藝術品,多是晦澀難懂,完全不知所雲,似乎與我們大眾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在勞森伯格那裡,完全不存在這個問題。他曾說,“繪畫是藝術也是生活,兩者都不是做出來的東西。我要做的正處在兩者之間。”他所創作的作品就是為了盡力拉近藝術與生活的距離,打破兩者的界限。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常在他的作品看到我們日常生活中最尋常的材料,那些交通標志、報紙、廣告牌。
曾有《紐約時報》記者問勞森伯格:“過去半個世紀,你一直是美國記載平凡事物方面最顯赫的詩人。平凡的事物到底有什麼重大的意義呢?”勞森伯格說:“平凡的東西常常會受到忽視,不被注意。大多數藝術家都嘗試打動你的心,他們偶然也會打動自己的心。但我發現平凡的東西會更令人滿足。”
勞森伯格經常在紐約的街巷裡轉悠,也到垃圾桶裡翻找,看到有用的東西就撿起來。在一條街找不到他想要的,他就去另外一條街。可以說,勞森伯格的藝術就是“拾得藝術”,普通平凡,但卻意義深遠。他讓我們相信,藝術不僅存在於高雅文化中,也存在為人所瞧不起的大眾文化裡。他為我們開創了一種新的觀看世界的方式,讓我們懂得從萬千剩余物品中看到美,看到其實在任何的地方和任何的事物中都存在著藝術。
(來源: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