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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向以鮮詩中的故鄉:凡能讓靈魂安靜下來的地方

向以鮮
2015年01月06日08:12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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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詩中的故鄉(讀寫人生)

  近日,我的一部以唐代詩歌文化為吟誦對象的詩集,由中國出版集團上海東方出版中心推出。出乎意料的是,這本隻收有32首詩作及相關互文注疏的詩集,甫一上市即受到廣泛關注:當當網、京東網等網絡書店,均在不足24小時之內全部售罄——這可能是近年來頗為罕見的詩集熱銷場景。出現此種詩歌盛事,看似偶然,實則包含著某種必然性:它可能是人們內心久已潛存的渴望與期冀,突然在這本小小的詩集中找到了點燃的火種。

  讓珍貴的火種得以孕育並最終成就燎原之勢的母體,不是別的,正是我們偉大的文化傳統。文化傳統就像是一條永恆的河流,它不僅流淌在大地之上,也流淌在我們的血管之中。傳統從來就是活著的,傳統從來就不會死去。

  傳統文化於我的詩歌寫作而言,擁有無盡的滋養。無論是在我的個人詩集《觀物》還是與友人合著的《詩:三人行》中,均可清澈地呼吸到那來自漢語深處的醇香。而當下一些詩人對傳統的理解出現誤讀:他們不僅將傳統與現代性割裂開來,並且將傳統與清晰、鮮活的詩風隔離起來。實際上,詩歌或藝術的現代性,並不是一個確定的概念,它是一個不斷移動變化和生成的概念。通常被認為最早提出“現代性”一詞的法國詩人波德萊爾就認為,在每一個古代畫家身上,都能體現出一種現代性。任何時代的詩歌與藝術,都有其現代性的一面,傳統與現代性,從來就是形影相生的。對於《詩經》傳統來說,屈原的寫作是極具有現代性的﹔於綺麗宮體詩,張若虛的空明則是一種徹底的叛逆﹔同樣,陳子昂也絕對是初唐時代的現代詩人。我的組詩《感遇陳子昂》,即是獻給這位卓越的唐代先鋒詩人的。陳子昂在《與東方左史虯修竹篇序》中,倡導詩歌應具備 “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的品質,這正是唐代詩歌所熱切向往的現代性品質:清晰的表達,清澈的力量。

  傳統文化是我們可以不斷重返、永不衰敗的故鄉。德國18世紀后期的天才詩人諾瓦利斯認為:哲學就是一種鄉愁,是一種在任何地方都想要回家的沖動。按照匈牙利學者盧卡奇的說法,這個故鄉的核心是古希臘史詩時代。那時的生活與本質是同一的,人們內心流淌著抒情的河流,人與物,人與天地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后來,這種物我同一的境界被割斷,甚至被對立起來。因此,哲學家們的鄉愁,就越來越濃重和悲傷。要怎樣才能回去呢?另一位德國詩人荷爾德林認為,應該依靠美學、藝術和詩歌。這個故鄉,很多時候與地理無關,或者再進一步說,凡能讓我們的靈魂安靜下來、駐足下來的地方——比如唐詩,就已經接近了故鄉的境界。

  2013年歲末,整個中國被鉛灰色的霧霾所籠罩﹔有一天,我感覺自己被唐詩的光芒所照耀。在彼時,唐詩成了我的精神故鄉。那本名為《唐詩彌撒曲》的詩集由此誕生,它是向巍峨詩歌傳統巔峰致敬的一組作品。

  詩歌評論家胡亮在批評我的詩作時敏銳地觀察到:“唐詩的朗照讓詩人回到寂靜、寥廓和明亮,就像回到故鄉,但我們切不可輕於寬懷,因為‘在才華散盡的修辭中’,向以鮮已經看清他自己,以及很多——如果不是所有——當代人的命運:永失我心。”而另一位年輕的詩學研究者劉詩晨則從中看到了盛世迷思。一首唐詩,憑天人眼界、詩史梗概,博通古今,追念先賢,情兼雅怨,卻道破大唐盛世的秘密。

  俄羅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說,要創作一首優秀的詩作,須從成噸的語言礦藏裡熔煉出詩句。這成噸的語言礦藏,隻可能蘊藏於悠久遼闊的傳統文化之中。我們如想寫出無愧於時代和民族的中國好詩歌來,在經歷了歐化失語的痛苦與徘徊之后,隻有回過頭來,以全新的洞見和偉力,不斷向傳統文化的綿延礦山勇敢掘金——這是漢語詩歌的正道——除此之外,中國詩人們已別無選擇。


  《 人民日報 》( 2015年01月06日 24 版)

(責編:王鶴瑾、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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