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布裡克"2001:太空漫游"堪稱經典:人類文明的預言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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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欄的話】
斯坦利·庫布裡克,當代公認對世界電影影響最深刻的導演之一。從影40余年隻留下13部故事長片,他不是一位多產的創作者,但他突破常規、拓展題材,以對影像的極致化追求豐富了電影語言,以特立獨行的思考為電影藝術注入了文化與哲理的亮色。
2014年冬,庫布裡克回顧展在中國電影資料館舉行。“品鑒”欄目推出“庫布裡克的‘告白’”系列,邀請讀者與電影研究者重溫一位偉大導演對人性、宿命、未來與世界的告白。
2014年冬,科幻電影《星際穿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談及創作初衷,導演克裡斯托弗·諾蘭毫不掩飾對電影大師庫布裡克及其經典科幻片《2001:太空漫游》的崇敬之情。這部影片在誕生之初曾因其超前的表現手法受到非議,小說原作者阿瑟·克拉克也宣稱:如果觀眾隻看一遍就看懂了這部電影,代表著他和庫布裡克的失敗。而時間終究會証明經典,如今,它已經成為科幻電影繞不過去的裡程碑,影響了很多電影人,對新老影迷產生著持續的吸引力。
時光飛逝,《2001:太空漫游》中所設想的2001年早已離我們遠去。當我們穿越時空,以1968年觀眾的眼光去看這部電影時,卻能感受到更為強烈的震撼。上世紀60年代,世界擺脫了兩次世界大戰的陰雲,工業和科技飛速發展,人類征服太空拉開輝煌的序幕。而在旋即張起的冷戰鐵幕遮蔽下,這種科技競爭又充滿了火藥味。《2001:太空漫游》即是在此背景下誕生的偉大作品。影片中美蘇兩國科學家與宇航員共事的情節,寄寓了作者對時局的看法或者說美好願望——太空競賽的雙方攜手合作,才能實現人類文明的飛躍,從地球走向宇宙空間。影片彰顯了西方世界對自身文化及科技文明的自信和追求。在本片拍攝完成的第二年,美國宇航員便登上月球,實現了邁出“人類一大步”的壯舉。
《2001:太空漫游》具有科技和文化的雙重指向。從科技的角度來說,它無疑是前衛的、大膽的。在人類剛剛在近地軌道上完成“漫游”之際,該片如同一首預言詩,設想了星際旅行、人工智能、地外生命等還非常遙遠的事物。影片中最令人驚艷的剪輯莫過於將人猿手中揚起的獸骨和一艘圓柱狀的太空船連接在一起,相似的外形,隱喻了兩者相同的本質:獸骨是人類掌握的第一種工具,代表了文明的伊始,太空船則是人類從行星文明進階到宇宙文明的標志。然而聯系到冷戰的時代背景,這一鏡頭似乎也暗含了某種警示:自洪荒時代而至太空時代,人類帶有原始本能意味的行為,並未發生本質的改變。動物爭奪領地,為生存空間而斗,而多年之后,我們是否還要把這種行為從樹叢岩間延伸到外太空?
有趣的是,庫布裡克並不徹底否定人的原始欲望,依然願意將其視為一種強烈而有效的動力。就像尼採所說,這是人生命至深之處的滿溢的生命感和力量感,它令人不安於現狀,去追逐各種各樣的目標。
庫布裡克這一代知識分子,很難不受尼採思想的影響。《2001:太空漫游》片頭在長達3分鐘的黑場之后,首先出現的畫面中響起的便是理查·施特勞斯的《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對庫布裡克來說,這首以尼採著作命名的音樂,氣質與尼採高度契合。
經典電影的另一種魅力,便是開拓我們對很多事物的眼界與判斷。從此,每次聽到《查拉斯圖拉如是說》,我的腦海中就會出現《2001:太空漫游》的畫面。就像誰都未曾料到庫布裡克會把一根獸骨和太空船剪輯在一起,也沒有人能料到他竟然在太空飛船的畫面中加上了《藍色多瑙河》的音樂。當那首熟悉的華爾茲在黑暗宇宙中響起時,孤寂中的優美油然而生。這首經典又好聽的曲子,令人驚異地帶給了我們完全不同的感受,讓人在愉悅欣賞的同時,內心又泛起某種悲壯與不安。庫布裡克描繪的是一個廣闊無邊的宇宙,廣闊到人在其中隻不過是一粒微塵。影片中多次出現的神秘黑石碑,似乎作為一種文明進階的符號,每到一定階段便出現在特定場景中。它幫助猿人開啟靈智,它一直在咫尺之距的月球上觀察著我們,它向未知的空間發射著意義不明的信號……與之相比,我們的科技顯得如此稚嫩。正如影片最后,一個宇宙嬰兒靜靜地凝視蒼穹,人類引以為傲的文明成果,在宇宙中還只是如嬰兒般懵懂和弱小的存在。
當然,嬰兒同時也象征著新生與希望。庫布裡克並不否定積極行動的意義,也許在他看來,如果人不能邁開步子,超越便無從談起。在夢想成為當下中國一個關鍵詞的時候,我們再回顧這部經典電影,影片中所展現的人類的野心和狂妄,對於探索未知世界的強烈沖動,恰恰是最打動我們的。或許我們每個人都要認真考慮一下我們夢想的真正構成——它是購房置業、晉職升遷、望子成龍等一系列有形目標的拼圖,還是仰望蒼穹時生發出的無盡暢想?在當下的時代,我們缺失的恰恰是后者。
《 人民日報 》( 2015年02月05日 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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