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書札記:信仰的美麗與力量
在散文作者眾多的當下,一地一情、一物一議的小傷感小情緒,或者把某一歷史斷面某一文化事件放大或鋪陳為所謂大散文,大約是當下散文創作的套路,極端點說,大約也是當下散文的通病。牛放的《落葉成土》顯然是一部不甘俗套的散文集。
比如在《江南最后的鄉村》中,作者站在遙遠的大草原來觀察和審視以周庄為主的江南六鎮。江南水鄉的水是從岷山流來從草地流出,涓涓細流匯入長江。作家寫道:“雲是草原的水”,而通過幾千公裡的轉環,特別是通過江南高度文化演進的轉環,“水是江南的雲”。作家進一步寫道:工業文明雖然破壞了曾經“耕讀立身”的古中國意象,但是歷史和人心卻依然在“雲帶走了草原的風,水卻留下了江南的記憶”中呈現著。
一個生長在四川阿壩的作家,沒有沉溺在雪山草地的純淨裡,而是把眼光投向遠方。《落葉成土》裡有幾篇寫陝北的文章,著實讓人驚嘆。其中寫人的《遭遇史小溪》和記事的《民歌,陝北的信仰》,尤其讓人感到作家的細膩敏銳。《遭遇》裡的主人翁史小溪,作為《延安文學》的資深編輯,並沒有主要以寫陝北紅都取巧,而是將陝北的歷史人文納入自己的視野。在牛放看來,史小溪的這一選擇,是想還原一座“真實的傳統的陝北高原”,從而面對生活於此的列祖列宗時能“問心無愧”。試想,當紅軍萬裡長征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落腳在陝北高原,並最終取得全面勝利,除了紅軍崇高的主義和堅定的信仰外,陝北的土地、陝北的人民、陝北的歷史人文,則是這主義和信仰的涵養地!牛放在記事的《民歌》裡由衷地寫道,“陝北民歌是一個大麻袋,將陝北人的酸甜苦辣一股腦兒地全裝了進去,因為有了陝北民歌,陝北人才有了生活的滋味兒,才有了生活的樂趣”﹔在《遭遇》裡他寫道,“陝北民歌對於陝北人來說,就是家常便飯,天天都要吃,不吃就要餓肚子”。無論是地道表達愛情的酸曲、小調,還是洋作曲家(如冼星海等)進駐延安后表達民族抗爭民族獨立民族解放的宏大,都印証了陝北民歌是“陝北人崇拜的宗教”。在牛放看來,“陝北民歌拯救了陝北人”,陝北民歌是“貧瘠而苦難的陝北人的精神家園”。無論紅軍來之前的酸曲《想親親》,還是來之后的贊美曲《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無不顯示出陝北民歌所展現的這一方黃土地上的歷史人文,成就其信仰。基於此,牛放聯想到他的家鄉阿壩藏人的信仰。正是因為有了信仰,陝北的男人,頂天立地卻也會在愛的面前表達別人難以企及的“執拗與柔情”。而且像這般的性格和情懷,“連江南水鄉的才子們也遜色三分”!
《落葉成土》是一個可以面對重大話題卻又能細致入微地進入散文的一部作品。在書裡的許多篇章,作家感悟並升華到信仰層面的意蘊,讓我感到不只是溫馨,還有信仰所散發出來的美麗和力量。雖然,作家不得不面對“現在的陝北,早已經不是遍地民歌,倒像是民歌的建筑廢棄后留下的一座民歌廢墟”,以及古鎮“迷失了方向”“淪為商品”的窘境。盡管由於種種原因使得傳統面臨著破碎乃至解體的危險,但是,牛放執著地相信,隻要山坡坡、溝窪窪、熱炕炕還在,隻要歌聲還在,隻要我們人類“充滿了愛憐、親和、關切”,陝北的民歌定是“陝北人世世代代的信仰”!一樣的,無論雲的草地還是水的江南,抑或粗獷且柔情的陝北,信仰對於我們都一樣。
有信仰,多好,美麗且有力量。
《 人民日報 》( 2015年09月21日 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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