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臣》首登北京首都劇場舞台:果戈理永不過時
圖為《欽差大臣》劇照。 |
在戲迷們的翹首期待中,具有傳奇色彩的俄羅斯亞歷山德琳娜劇院帶著果戈理的經典諷刺喜劇《欽差大臣》,首次登上北京首都劇場的舞台,參加北京人藝“首都劇場精品劇目邀請展”的演出。
被譽為“俄羅斯國家珍寶”的亞歷山德琳娜劇院建於1756年,是俄羅斯歷史最悠久的國家劇院,該劇院的建立日被作為俄羅斯職業劇院的誕生日,足見其歷史地位。在歐洲,亞歷山德琳娜劇院可與法蘭西喜劇院、維也納城堡劇院、倫敦特魯裡街劇院、柏林德意志劇院等一流劇院相比肩,享有盛譽。
厚重廣袤的俄羅斯大約是最出產大文豪和大戲劇家的國度之一,果戈理也是中國讀者非常熟悉的俄羅斯作家,中國觀眾對他的諷刺喜劇《欽差大臣》並不陌生,國內多個話劇院團曾上演過多個版本。如同《茶館》之於北京人藝,《欽差大臣》對於亞歷山德琳娜劇院而言也具有特殊的意義。1836年4月19日,《欽差大臣》正式在該劇院首演,果戈理本人也積極參與了這次歷史性演出的排演。這部劇作聚焦當時俄國社會的腐朽與弊病,揮舞著嘲笑的鞭子,淋漓盡致地揭露了官場的虛偽、庸俗和丑惡。
1926年,戲劇大師梅耶荷德再次導演了這部不朽巨作,此版本打破傳統,影響深遠,大大提升了該劇的藝術高度,被普遍認為是梅耶荷德最成功的代表作之一。此次來華演出的版本由該劇院藝術總監,也是梅耶荷德戲劇文化中心的藝術總監瓦列裡·佛金導演,他被認為是“果戈理最好的解讀者和最權威的導演之一”。2002年10月首演至今,該劇已經連續榮膺俄羅斯國家戲劇最高獎“金面具獎”、聖彼得堡戲劇節最高獎“金射燈獎”等最高榮譽。
劇目開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簡潔直觀的舞美設計,除了一塊畫有家具陳設的普通幕布外空無一物,之后換場的布景也極為簡單。舞台上28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卻個個豐滿靈動,忙而不亂,表演功底深厚。瓦列裡·佛金導演不愧為梅耶荷德衣缽的傳承者,風格上明顯帶有梅耶荷德的深刻烙印。說起梅耶荷德,他與中國的緣分不淺,曾公開贊頌中國戲曲寫意虛擬抽象的表演風格,看此版本,舞美極簡,以演員的表演為中心,倒是與一桌二椅的中國傳統戲曲的特點不謀而合。
該劇整體表演風格夸張,同時,導演創造性地加入了無伴奏合唱小分隊,序曲、華爾茲、賦格曲的音樂形式一一出現,在戲劇情境中不時用音樂和舞蹈來插科打諢,詼諧生動,大大豐富了戲劇表現力。在喜劇節奏的整體把握上,導演也游刃有余,果戈理劇作裡的包袱笑料被一個個抖開,觀眾席不時發出一陣陣或爽朗或尷尬的笑聲。直至劇情的后半部分,風格越發顯得夸張怪誕,極具幻想與現實的雙重性,變成了一幕讓人啼笑皆非的現代荒誕劇。導演以21世紀的角度深刻表現了一個時代的縮影。愚蠢的市長及家人都幻想著能夠巴結上欽差大臣,從此雞犬升天。此時,一個金光燦燦的浮夸的彼得堡宮殿的布景從天而降,在這種場景下,觀眾和演員們都進入了幻境,感覺好像真的生活在彼得堡一樣,演員浮夸癲狂的表演越發襯托出荒唐與可悲,觀眾們此時是笑也笑不出來了。最后市長一家終於領悟到這個欽差大臣是個冒牌貨,彼得堡宮殿的布景即將升到舞台上方,市長一家明知美好願景已成幻境,也無可奈何垂死掙扎想抓住它不放。
此時我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我所鐘愛的兩個作家:卡夫卡和卡爾維諾。無論是睡醒后發現自己變成了甲虫(《變形記》),還是坐著木桶飛上了天(《木桶騎士》),抑或是永遠脫離大地選擇在樹上過日子(《樹上的男爵》),都是我們面對現實生活的無奈寓言。現實與幻想,戲劇和生活,到底哪一個更真實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把這個道理說得最明晰的,恐怕還屬我們中國的曠世奇書《紅樓夢》了。在戲劇界,無論是梅耶荷德的假定性戲劇理論,還是布萊希特的陌生化效果,抑或是中國戲曲的寫意性,都明明白白地告訴觀眾:我們這是在演戲呢。可是觀眾們為什麼反倒沉溺其中,因為大師們都明白,戲劇情境與戲劇角色,歸根到底,是由演員與觀眾共同創造的。所以《欽差大臣》才能常演常新,在不同的導演手裡,在不同國家的觀眾眼裡,可能早已不同於果戈理當年寫這個劇本的原始模樣了。
兩個小時的時間倏忽而過,劇終時觀眾們顯然意猶未盡,全體起立再三熱烈鼓掌,向遠道而來的藝術家們表示致敬。從劇場出來,雨停風歇,空氣舒爽,心情卻多少有些悵然。莎士比亞曾說過:人們可以支配自己的命運,若我們受制於人,那錯不在命運,而在我們自己。如果人類不能克服內心的虛榮,不能抑制對權勢的奴顏媚骨,不能將自身的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欽差大臣》的故事就會在現實中一再上演,果戈理也將永不過時。
《 人民日報 》( 2015年10月08日 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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