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篇很棒的人物採訪稿，作者是我的前同事，寫的是演員黃磊，其中有一段話甚是精彩：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黃磊這樣安全從青春期跑道起飛后，降落在一個溫和而又不失力量的中年停機坪上。在這個飛行過程中，有些飛機消失了，有些改頭換面了，還有些如煙花一樣炸開在半空中。

黃磊放下他的盛世美顏一頭扎入滾滾紅塵，不知不覺地長成一個溫柔、機智以及疏離感混搭精妙的中年男子，愛女兒、愛美食、呼朋喚友，卻似乎總保持著克己復禮的警惕感，這就是現在的“徐志摩”。而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一個中年男人值得被贊頌的情商。諸多証明這一點的細節，近年來每一次隨著黃磊參與的真人秀節目、電視劇播出，都會被大量公眾號鋪陳渲染。同樣享受這種“零差評”待遇的國產男演員還有一個，偏偏也姓黃，黃渤。所以，看《極限挑戰》最有華山論劍感覺的就是看黃磊、黃渤斗智商拼情商，前者或在情懷上略佔上風，但后者卻在世情中多吃透幾分，好看。

但對於大多數上有老下有小、面朝老板如履薄冰的中年男子來說，成為他們這樣無論用哪個成功標准去衡量都是成功的男性，是一項極限挑戰。葡萄怎麼會是酸的，在釀成酒之前，所謂的回甘都是經過肉身千百回被外力無情地榨取，又被時間冷漠以對，熬過去就是酒，熬不過去就是渣，過程的本質跟前同事比喻的飛行是一樣的。

人們看到雙黃的光環，卻很少從散見的訪談記錄中捕捉細節，幸好文字冥冥中是有生命的，當事人的講述，記錄人的轉述，黃磊、黃渤這樣最熟悉的陌生人像躍出江面的大魚，曾經的生活軌跡和心思如若隱若現的鱗片。

他們都曾是被狠狠傷過心的男子，越是當著人說得舉重若輕，可能越是內心一處軟肋。黃渤說過在夜總會唱歌時，有人在台下打群架，自己還必須按老板的要求唱完，啤酒瓶嗖一下砸碎在自己腳下﹔黃磊說過，自己傾注心血的《似水年華》等劇播出效果不好，觀眾突然厭倦了自己的長衫和念白，整個行業環境發生了讓他不解的變化，有一段時間夜夜難眠。

坦白說，真的活過29+1的我們，你們，仔細想想，自尊心被挑戰，自恃的才華被漠視，是一種多麼失落到谷底的心情？而夜夜難眠四字，經歷過的人大概都不會真的會享受夜涼如水吧。黃磊自己都說，李宗盛的歌詞很是說明自己現在的人生態度，就是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常聽人說，哀莫大於心死，置於死地而后生，說的就是把自己最珍視但最無用的部分拋下藏好，然后義無反顧地涌入人群。

剛才說到華山論劍，在“射雕”體系的世界裡，也有一個姓黃的，就是黃藥師。他應該算是金庸迷心中的大神了，仙風道骨，桀驁不馴……總之也幾乎“零差評”了。但即便如此，金庸也在字裡行間埋下他的傷心，也難怪好事者續了不少狗血的傳說。比如妻子馮蘅如何懷孕替當年急功近利的他抄寫《九陰真經》結果累死，比如遭遇愛徒背叛。插一句，不少讀者都覺得黃藥師與梅超風間有若隱若現的情愫，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試問一個風華正茂、得意的男子來說，這些難道不傷人麼？黃磊、黃渤還有黃藥師，對人性是缺乏充分的信任，坦然地接受了。唯一始終以少年心性活著的是周伯通，人生最大的狗血也不過是遭遇瑛姑。

媒體人 錢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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