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一
訪李雪健: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
編者按:10月13日,人民日報旗下微信公眾號“學習小組”“俠客島”先后刊發了習近平總書記文章《我的文學情緣》,14日,人民日報和光明日報全文刊登該文。
在這篇文章裡,習近平嘮家常般地談起他的文學閱讀史。從孩提時“岳母刺字”的刻骨銘心,到為官寧德時對壽寧知縣馮夢龍的心有靈犀,從梁家河窯洞裡手不釋卷讀《浮士德》,到古巴首都哈瓦那兩度憑吊海明威,雕刻時光般的講述,把人帶入了一段文學滋養、理想激蕩的時空之旅。
深情的回憶和親切的講述,透露出習近平對文藝事業的深厚感情,對文藝創作的熱切期待。如果說《講話》是總書記從黨和國家層面對文藝工作做出定位和提出要求,那麼這篇《我的文學情緣》則更多地從他個人閱讀欣賞經驗角度,印証了文學藝術給人的巨大精神力量。兩者互為表裡,深化著我們對文藝創作時代使命的理解。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發表重要講話兩年以來,文藝界乃至整個中國社會對文藝創作的關注和努力更加升溫。文藝如何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如何更加有益於世道人心,怎樣以文化的方式塑造中國獨特的國家形象,以文化自信和中國精神助推民族復興的偉大事業……要扛起肩上的重任,中國文藝還需進行有闖勁、有韌性的不懈探索。
與銀幕上比起來,李雪健還要清瘦些。他坐在沙發上,從上衣口袋掏出兩幅助聽器,一邊調試哪一副效果更好,一邊歉意地指著耳朵說:“聽力下降得厲害。”
“演戲怎麼辦?”我提高了聲調。
“帶著這玩意兒不是穿幫了嘛。我就把對方的台詞都背下來,他們一張嘴,我就知道說什麼了。”李雪健微笑說,聲音些許沙啞。
15年前,一場大病差點奪走了李雪健的藝術生命。病發后復出,他洞悉了很多,唯一放不下對“戲”的痴迷。“每年隻接一部戲”,這是4年前李雪健對觀眾的承諾。
最近兩年,他“食言”了。去年播出的電視劇《嘿,老頭兒!》裡,他讓觀眾笑中帶淚中記住了阿爾茨海默症患者“劉二鐵”﹔今年上半年的口碑之作《少帥》,他以“神”一般的演技復活了梟雄張大帥﹔在7月上映的電影《老阿姨》中,他又挑起了解甲歸田的農民將軍甘祖昌一角。
一個又一個新角色,立在觀眾心裡,不變的,是李雪健對“戲”的痴迷。
“演了那麼多角色,不知道哪一個最接近您?抑或每一個人身上都有您個人的色彩?”一直以來我都好奇,演誰像誰的李雪健,是把自己變成了角色,還是把角色變成了自己。
“我的條件不能成為一個偶像。所以,更多的是嘗試不同類型的人物。做一個合格的演員,就是要用自己的角色與觀眾交朋友,我選擇了這條路。”他停頓了一下,補充說:“影視藝術是集體創作。舞台劇有幾個月的時間排練,可以邊排練邊改變,邊演出邊調整。影視就沒辦法。所以在創作前期,你要拿出更多的時間做准備。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一個角色火了,可能有種種原因。做演員,要自知。”
“您說過,自己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在劇組領盒飯。”
“為什麼?証明你在劇組開始創作了。我生病的時候怎能想到,3年后還能拍戲,所以覺得幸福。演員演戲給觀眾看,這是職業。我喜歡這個職業,再一個演戲了,又賺錢了。”
“您還看重錢嗎?”我半開玩笑說。
“我不看重錢,吃什麼呀?”他也半開玩笑,將我一軍。
“那為啥沒見您拍廣告?”我不放鬆。
“92年,有人找過我。拍《焦裕祿》,我前前后后得了6000塊,《渴望》是8000塊,《水滸傳》是13萬。92年一個廣告要給我20萬,挺吸引人的。”他脖子一縮,瞇著眼睛,旋即又嚴肅起來,“一個肝藥廣告,讓我化妝成焦裕祿,在河邊走,捂著肝臟的位置。我一聽,再多錢也不能做。”
“后來我做了一個含片的廣告,台詞是‘沒有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結果沒幾年,我在《搭錯車》裡演一個啞巴。有記者問:您不是說沒有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嗎,這回啞巴的角色怎麼演的?”他嘆了口氣,“丟人!我自個兒抽自個兒。有些事是可以做的,有些事是不可以做的,你要考慮到你是公眾人物。”
“我也迷茫過。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我在發言中提到了《橫空出世》。那裡面胖胖的形象讓我很懊悔。沒出名的時候怎麼能減肥,出了名,需要這個人物瘦的時候,怎麼就沒減肥了?那還是思想有問題了?”
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組織召開文藝工作座談會。李雪健不僅是參會的文藝界代表,還做了主題為《用角色和觀眾交流》的發言。會后,這篇朴實、真誠的發言在網絡上廣為流傳。
“這篇發言我准備了一夜。”他的眼睛特別亮,好像回到了兩年前,“講實話,我就是個普通人,高水平的語言我也不會。能和總書記說說心裡話,講講我作為演員的幸福感,對現在藝術創作的一些擔心,這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
“發言結束后,總書記談到了宋大成、宋江,談到了焦裕祿、楊善洲,也講到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講到了楊善洲的那句話:共產黨員也有職業病,共產黨員的職業病就是自找苦吃。他說,雪健講的這個職業病,講得好。”
“總書記后來在講話中談到了自己讀的書、看的電影,年輕時候的知青生活,聊天一樣的話語,特別親切。還講到,知青時候姐姐接他回家,問他想吃啥,他說想吃面。座談會開的特別好,這是我一輩子的幸福”。
一連串的回憶,滿是李雪健鮮有示人的“驕傲”,屬於演員李雪健的“驕傲”。
“總書記與大伙握手,我看到他的眼神裡,有一種親切、信任、關愛、鼓勵。這兩年就是在這樣的情感下創作。我是個演員,不能光喊口號”。他說,座談會一周年的時候,有記者提出採訪,他婉拒了。“沒有拿出作品來,心裡不踏實。”
李雪健又從那舊舊的布袋子拿出了一個精心裝裱的相框——文藝工作座談會結束,總書記與他握手時的合影。“這幅照片我自己家裡擺了一幅,又給老爹洗印了一張,擺在家裡的客廳。老爹自豪呀!”
“馬上兩周年了,座談會上總書記的講話,大家的發言還經常在腦海裡閃現。有一首歌,我們年輕的時候唱過,那天發言的時候我也唱了。”他若有所思,而后用手在腿上打著拍子,哼唱起來——
“共產黨員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到了每一個地方,都要和那裡的人民結合起來,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
為什麼共產黨員焦裕祿、楊善洲能在人民心中扎了根,開了花,結了果?為什麼一個朴實的演員和他塑造的角色,能在觀眾心中扎了根,開了花,結了果?或許,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兩句朴實的歌詞吧。
記得20多年前,作家史鐵生曾寫過一篇《印象與理解——寫好人李雪健》。在史鐵生看來,“李雪健是以真誠和實干在超越自卑,他所要求的好報是精神的快樂。以精神享受為目的的任何行為和事業,本無失敗可言”。史鐵生斷言:“李雪健非常可能成為最幸福的人。”
20年后的今天,李雪健告訴我,“一個演員,你演的戲沒人看,能幸福嗎?從實際出發,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這是我的幸福,我的追求。”
(任姍姍 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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