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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鎮海樓上的明代鐵炮見証了歷史風雲

2019年04月02日08:50 | 來源:廣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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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海樓前的德國克虜伯火炮 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王維宣

德國克虜伯火炮 上的標尺刻度

英制火炮上的銘文

鎮海樓前的英制火炮

博物館尋珍錄

凡城必有城防。在火藥發明之后,隻要條件允許,有城防,總會有炮。隨著技術發展和時代進步,炮越來越大,打得越來越遠。這些火器,曾是士兵的生命所系﹔到了今天,則成了追憶往事的引子。

中國的火器大發展,應該說從宋代就開始了。元人武力開疆,軍事立國,火器技術領先世界。直到明初,中國火器在世界上仍具領先水平。但明中后期之后至清代,西方火器技術大突破,中國卻不僅原地踏步,甚至有倒退之嫌,因此開始大量引進、仿制西洋火器。它們在歷次戰爭中,發揮了顯著的作用。

廣州的副研究館員陳鴻鈞是廣東金石方面的專家。因工作之便,他常到鎮海樓前露天擺放的那批明清老鐵炮堆裡去轉悠,有時量量尺寸,有時拍拍照片。這些記錄了廣州城防歷史的大炮,是這座城市真正的寶貝。

今天博物館的館藏

是曾經的廣州城防所恃

廣州博物館所在的鎮海樓,舊時是廣州城北的制高點,兵家必爭之地,鎮海樓后的蟠龍岡,是四方炮台遺址所在。炮台始建於清順治十年(1653年),鴉片戰爭時曾一度被英軍佔為指揮部,1841年5月30日,三元裡附近103鄉群眾在牛欄岡大敗英軍,隨后包圍四方炮台。這裡是見証抗擊對外侵略的風雲之地。樓前的數十門明清鐵炮,是從廣州各地古炮台、遺址集中而來,時間久遠,大多已經鏽跡斑斑。不少的炮口,都被水泥等材料封死。

這當中,有三方明代鐵炮。陳鴻鈞說,其中兩方鑄於崇禎十七年(1644年),另一方鑄於南明永歷四年(1650年),形體完好,制作工良,都鑄有銘文。從銘文可知,前兩門炮都鑄於當年的農歷九月。這一年的農歷三月十九日,崇禎帝朱由檢自縊於北京煤山。但炮上銘文仍奉明朔。鑄炮的總負責人晏清,是廣東布政使(大致相當於后代的省長),廣西人,明室亡后,曾與廣西巡撫瞿式耜一道擁立桂王朱由榔監國於肇慶。朱由榔也就是后來的永歷帝。1650年1月,永歷帝朱由榔聞清軍已陷韶關、南雄,遂由肇慶遷於廣西梧州﹔1月底,清兵再陷英德、清遠、從化等州縣,2月,進逼廣州,兩廣總督杜永和指揮守城作戰數月未果,11月2日廣州城陷。

三門炮中,兩門崇禎年間的鐵炮炮身長約260厘米,口徑約為10厘米﹔南明炮炮身長191厘米、口徑7厘米。它們都是根據歐洲傳入的火炮進行仿制的“紅夷型”火炮。炮身銘文上的“欽命總督兩廣部院杜”就是杜永和。他原為清廣東提督李成棟之副將,1648年隨李成棟在廣州倒戈歸明。李成棟1649年於贛州殉國后,杜永和繼任兩廣總督,駐守廣州。廣州城陷,杜率大小船隻千余艘撤離出海。“廣東總鎮宮保府范”是總兵范承恩,廣州城陷被俘﹔“督造參將蕭□”是副將蕭啟,廣州城陷被殺。

明初期到中期

火炮從領先到仿制

令人好奇的是:為什麼廣州的城防炮要仿制洋炮?中國自產炮和歐洲火炮的關系,究竟又是怎樣呢?

眾所周知,中國人發明的火藥配方,通過各種渠道傳往中亞、西亞、歐洲等地,引起了軍事器械、技術、戰法的革命性變革。但火器生產是系統性工程,對冶金、鑄造等許多方面的技術要求也很高。在激烈的競爭中,許多地區的技術人員和巧手工匠,對火器的發展和改良貢獻了自己的聰明才智。一些經過改良的西域火器,也反向傳播到中國。最早,至少可以追溯到元世祖忽必烈時期。在決定宋元50余年戰爭走向的襄陽之戰中,元軍就使用了這種火器,號稱“西域回回炮”,也叫襄陽炮。明興之后,明成祖朱棣遠征交趾,獲得了“神機槍炮”之法,於是在永樂八年(1410年)成立了神機營。這是世界上最早的全用火器裝備的軍事單位,比西班牙在16世紀初創建的歐洲最早的火炮兵,還要早一個世紀。

但到了明中葉,西洋人的火器,已經不容明軍有絲毫輕慢,甚至在實戰中,明軍深感力不從心。於是,一場大規模的仿制活動開始了。

無論站在怎樣的角度來看,促成明軍啟動這一重大工程的主要推手:時任廣東按察使的徽州人汪鋐,和他最重要的情報官何儒,都堪稱世界軍事諜報史上的高手,有著同時期許多人所不具備的開放眼光。

1520年的一天,東莞縣白沙巡檢何儒,因“抽分”(對進口貨物抽取實物稅)登上了一艘葡萄牙船。在這艘船上,他無意中遇到了楊三、戴明等幾位中國人。閑談中得知,他們常居葡國,對西式造船、鑄炮、火藥之法很熟悉。他順手把這份情報匯報給汪鋐。汪鋐當時正集中精力准備對付進佔屯門地區(明代屬廣東東莞縣,今指北起今深圳南山區,南至香港九龍半島沿海大部分的范圍,包括前海灣、后海灣、伶仃洋等)的葡萄牙人。自打1514年葡萄牙人侵入屯門島佯稱通商,實則刺探兼劫掠之后,他們已經賴在這裡6年了,后援也在不斷趕來。

1521年3月,汪鋐率軍展開驅逐行動。雖然在6月包圍了葡萄牙人的據點,但在對方凶猛的火力和得當的戰術下大敗。他果斷改變戰略戰術,同時告訴何儒,爭取搞到“佛郎機”(指葡萄牙)人的火器技術情報。

明代火炮工藝影響清代

可惜未能系統傳承

明人嚴從簡在《殊域周咨錄》中寫道:“(何儒)潛與楊三等通話,諭令向化,重加賞賚。彼遂樂從,約定其夜何儒密駕小船接引到岸。研審是實,遂令如式制造。”也就是說,何儒通過楊三等人,拿到了葡萄牙火器、船隻制造的技術情報,開始系統裝備軍隊。很快,仿制的“佛郎機銃”和“蜈蚣船”就大量列編。

當年秋天,整頓后的明軍帶著先進的武器裝備,乘坐行動快捷的百槳輕舟(即仿佛郎機長技而制造的小“蜈蚣船”),破浪而來,大破葡萄牙人。葡人殘存的3艘“蜈蚣船”,趁黑夜狼狽逃往滿剌加方向。次年9月,葡萄牙首領別都盧率其所部准備劫掠新會縣茜草灣。汪鋐迅速出擊,俘虜葡萄牙船隻2艘,俘虜葡兵42人,斬殺30余人,繳獲數門洋炮,生擒別都盧。這兩次戰役是中國軍隊正面對抗歐洲軍隊取得的最早勝利,在中國軍事史上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它們大大延緩了西方列強侵佔東南沿海地區的步伐。

從現存的歷史資料中可知,楊三等人后來作為技術骨干,穿行於中國南北各地,指導仿制西式火炮。可惜,西式火炮制造與使用之法,特別是鑄造技術等並未系統傳入,中國工匠雖能依式制作,但畢竟按圖索驥,多有缺失。經過代代匠人的傳承,越來越多的技術細節丟失,制炮工藝也隨之低落。有研究者指出,萬歷(1563-1620年)以前,明代兵器生產部門的仿制工作還是比較有成效的,甚至有所創新。但萬歷以后, 卻長期徘徊不前。

陳鴻鈞指出,萬歷末年從荷蘭傳入紅夷大炮,“重者至三千斤,能洞裂石城,震數十裡。”這些“紅夷炮”仍為前裝滑膛炮,口徑大、管壁厚、身管長,瞄准、調整角度、移動都較傳統鐵炮有很大改進,是當時威力最大的火炮。尤其制造時以口徑為基數,確定火炮各部位的比例數據,使得火炮制造有了科學依據,所以它們很快就取代了中國傳統的銅鐵炮,成為裝備軍隊的主要重型火炮。相關的制造技術也深刻影響了清前期的火器制造業。到康熙時,火器制造的規模、質量、工藝都達到高峰。清中期后火器發展漸趨停頓,直到19世紀中葉鴉片戰爭前后,清政府又大量趕制火器,但結構仍沿襲祖制,性能已大大落后於西方列強所制。所以后期清政府進口了不少英國、德國的先進火炮。現在鎮海樓前的德國克虜伯炮和英國阿姆斯特朗炮,都是這種環境下的產物。(卜鬆竹)

(責編:李慧博、蔣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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