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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左岸”訪問記

王榮泰
2019年07月03日13:24 | 來源:特別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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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薦讀】高雄“左岸”訪問記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華人詩界泰斗余光中先生1972年發表的詩作《鄉愁》,表達了他對故鄉、對祖國戀戀不舍的情懷,更體現了詩人期待中華民族早日統一的美好願望。膾炙人口的《鄉愁》飲譽海內外,“鄉愁”網頁也猛增至3200多萬,《鄉愁四韻》被譜成歌曲在海峽兩岸廣為傳唱。余光中先生在詩歌、散文、評論、翻譯等“四度空間”都有建樹,一生發表各類專著、譯著、詩文集等出版物60余種,其部分詩作被收入大陸的教科書中,對中國現代文學的發展貢獻卓著。

余光中(1928.10.21— 2017.12.14),祖籍福建永春,生於江蘇南京,避難於巴山蜀水,求學於美國,任教於香港和台灣,終老於高雄。余光中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女性——母親和妻子——都是常州人,也因此,他對常州有著特殊的情感。本世紀初,余光中先生曾多次回到常州,與親友聚首,祭拜先人,先生濃濃的桑梓情懷,讓在場的鄉親們無不為之動容。

2019年3月30日,首屆“運河·鄉愁主題研討會”在江蘇常州市舉辦,來自內地和香港的專家、學者匯聚市中心的鐘樓區追思緬懷文壇大師余光中先生。大家准備充分,情感真摯,發言熱烈,論文立意高遠,研討會成果豐碩。

我受研討會籌備組委派曾於3月下旬專程前往台灣高雄拜訪余光中先生遺孀范我存女士。高雄市位於寶島南部偏西,從常州乘飛機到台北再轉乘高鐵,當天即到高雄。稍作休息后,我與史球生、蔣偉衷一行3人應約從下榻的酒店搭的士去光興街159號左岸大廈的余家。這裡的位置是高雄市中心的北部,有一條河流經此地,名叫“愛河”,當地人又稱“高雄運河”。余家的寓所在河西,大門右側有一將軍紅花崗岩碑,上面鐫刻余光中手書“左岸”兩個大字,紅底金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余先生對“左岸”情有獨鐘,個中緣由,耐人尋味。“左岸”因地處高雄運河之左而名,“左岸”很容易與“江之左岸”作聯想。“江左”是一個地理名詞,即江東,因長江在安徽境內向東北方向斜流,而以此段為標准確定東西和左右,其大致范圍包括今蘇南、皖南、浙北、贛東北。古人從北方中原去吳地多在此段渡江,習慣了將吳地稱為“江左”,古人以東為左,所以江東又稱“江左”,此地域概念盛行於唐以前,尤其是魏晉時期。2015年,這一中國歷史上的地理名詞隨著影視劇《琅琊榜》的熱播而重回人們視線。余光中生前最后一年還追劇《琅琊榜》,曾表示這是他喜歡看的電視劇,來回看了三四遍。江左也是以金陵(今南京)為都城的六朝時代的政治與經濟中心。余先生在高雄擇居運河之畔約三十年,棲身左岸,枕水而眠,如此美妙的邂逅,體現了詩人對江南、對運河的深深眷戀。

余光中左岸大廈住宅,左起余光中大女兒余珊珊、余太太范我存、王榮泰、史球生

范我存女士已年屆耄耋,近來因患腰疾行動不便,由長女珊珊、次女幼珊陪伴會見來自大陸的同鄉。端坐在椅子上的余太太看上去優雅恬靜,和顏悅色,講述了幾次回常州所留下的愉快記憶。她感謝常州舉辦余光中作品研討會,還就常州鐘樓區籌建余光中紀念館及鄉愁文化碑、園提出建議並表示盡力協助。余家還為我們聯系參觀台灣中山大學余光中特藏室的相關事宜。

次日,我們在西子灣畔的台灣中山大學參訪,行政大樓前高大的圓柱上,從右至左依次貼有余光中先生手寫體“高雄吟”四首:《西灣早潮》《讓春天從高雄出發》《西子灣在等你》《西灣黃昏》。觀賞大師的詩作和墨寶,可以感受到詩人文思的奔騰與縈繞,猶如西子灣的海風扑面而來。余光中生前的辦公室在文學院大樓四層,以海為鄰,“高樓觀海”,這帶給詩人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余光中先生自1985年起在台灣中山大學任教三十二年,校方為了保存余先生豐富多元的作品和研究資料,於2011年在校圖書館專門設立了“余光中特藏室”。我們走進位於圖書館三樓的“余光中特藏室”,室外走廊牆上的六幅詩與畫一下子映入眼帘,這是由余光中先生配詩劉國鬆先生創作的版畫,名曰“畫意詩情”,畫作部分由法國卡賽版畫工作室以鋅版平版印刷,詩作部分由台灣豐喜堂版畫工作室以絹版印刷。詩人與版畫家的完美組合,用藝術思維與材料技術的表達方式,為特藏室平添了一份別樣的情趣。

特藏室大門兩側刻有一詩一文:《望海》和《詩與散文》,隔斷分別用不鏽鋼鏤空刻字,獨具匠心。據特藏室負責人介紹,室內展出的是余先生的求學經歷文件、書信、手稿、翻譯作品、詩與散文著作以及個人藏品等一千多件,展品的擺放都是余先生生前親自設計,精心布置,甚至每一盞燈光的亮度和角度也都由他審定。

展室內陳列的手稿格外引人注目,余光中生前堅持用鋼筆書寫文稿,常用藍色筆寫作,紅色筆修改,字跡工整,方正挺拔。常言道“字如其人”,余先生嚴謹治學的性格躍然紙上。

展室內正面立櫃裡安放有一尊蘇東坡塑像,余先生曾說過蘇東坡乃自己的偶像。歷史記載,蘇東坡曾十三次到常州。余光中先生有一年來常州參訪東坡公園時說:“生命中,最好有一個蘇東坡這樣的朋友。”“如果我出去旅行,不會找李白同行,李白不負責任,也不會找杜甫,杜甫太苦。我會找蘇東坡,他會是一個好朋友,也是個能讓一切變得有趣的人。”2012年余光中在常州一次講課時說:“蘇東坡是中國人非常喜歡的一位詩人,他與常州的關系也很深,他曾被放逐到海南島,從嶺南回來后,他選擇終老在常州。”“蘇東坡是一位全才,他是一位大詩人,他還會寫詞,是豪放詞派的宗師,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書法也很了得,‘蘇黃米蔡’四大書法家以他為首﹔他的繪畫也很有地位,他是一個像達·芬奇一樣的通才、全才。”余先生對蘇東坡的敬慕之情溢於言表。

台灣中山大學余光中特藏室合影,左起分別為余光中常州親屬蔣偉衷、特藏室負責人王玲瑗、王榮泰、史球生

特藏室進門右側第一幅展板是余光中簡介,第一行文字寫了三句話:福建永春人,一九二八年生於南京,母親與妻子均常州人,故亦自命江南人。“唯桑與梓,必恭敬止。”余先生展示自己的簡歷也與眾不同,拳拳赤子心,殷殷桑梓念,令人感動。2003年余先生應邀回常州參加“余光中作品朗誦音樂會”之后,親書並電傳“回鄉感言”:“常州給我的安慰與影響,從小就充滿女性的嫻雅與柔美。這一切,加上江南的水鄉,歷史與傳說,鶯飛草長,橋影櫓聲,嫵媚了、充盈了我的藝術感性。我的江南是以常州為典型,更以漕橋為焦點的。我的《鄉愁》一詩裡,郵票與船票的另一端,裊裊牽動我年輕心靈的,正是永恆的常州母親、常州新娘……。”簡短而深情的表述,詮釋了余先生“母鄉”加“妻鄉”的情感永遠是最親近的存在。

高雄三日參訪感受頗深。回常州后不久便收到余先生長女珊珊從美國發來的郵件:“興建父親紀念館及詩碑一事,一切聽來很合適、恰當,感謝常州的一番心意,我提起詩碑上的詩由我們來選,茲寄上父親寫江南的《春天,遂想起》一詩。”

誦讀《春天,遂想起》,仿佛進入了“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的江南春景畫卷之中。詩人回憶當年九歲隨母親回常州,詩意般的童年天真爛漫,與表妹們採蓮剝菱捉蜻蜓,杏花春雨,遍地楊柳,色彩繽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歡聲笑語,如夢、如幻、如影。余先生當年站在台灣北端的基隆港,遙望大陸,故土難歸,悲從中來,無限鄉愁由內心噴涌而出。

據常州鐘樓區負責人介紹,余光中先生的詩碑,擬立於常州市區運河段“臥龍灣”。余光中生於1928年重陽節,屬龍。冥冥之中,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上蒼的安排?

我們期待著《春天,遂想起》詩碑早日如願落成,讓更多人分享美麗江南的詩和遠方。

寫於2019年6月12日

(責編:湯詩瑤、丁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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