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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革命歷史題材歌劇創演的新思考

——民族歌劇《沂蒙山》觀后

陳乾
2019年12月29日08:45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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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大型革命歷史題材歌劇創演的新思考

歌劇《沂蒙山》劇照

【文藝觀潮】

歌劇在中國有近百年的發展史。從其作為舶來品進入之初,便與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歷史緊密相連。以《揚子江暴風雨》《白毛女》《劉胡蘭》《小二黑結婚》《洪湖赤衛隊》《江姐》《黨的女兒》《野火春風斗古城》等為代表的革命歷史題材歌劇的輝煌成果,已成為時代的縮影鐫刻在中國歌劇史和一代人的音樂記憶中,至今依然常演常新。

近年來,革命歷史題材的民族歌劇創作再度呈現紅火勢頭,原因主要歸結於:其一,現實主義創作思潮升溫,使作為現代戲重鎮的革命歷史劇創作備受關注﹔其二,文旅部成立民族歌劇傳承工程指導委員會,鼓勵並指導民族歌劇創作和各級文化部門對民族歌劇創作的扶持﹔其三,重大時間節點是文藝創作的坐標。自2016年以來,包含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長征勝利80周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周年”“五四運動100周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等在內的一系列重大紀念活動,將全國各地革命歷史題材的創作熱情推向高潮。

民族歌劇《沂蒙山》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應時而出。全劇共六幕,演出時長150分鐘。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獻禮劇目,該劇以發生在沂蒙抗日根據地上的大青山突圍、淵子崖保衛戰等史實為創作素材,講述了抗日戰爭時期,沂蒙百姓與八路軍“同生同死一家人,隨時能拿命換命”的感人故事:撫養海棠長大的舅舅孫九龍為了掩護受傷的八路軍而犧牲﹔新婚的丈夫林生加入八路軍走上了前線,為了掩護鄉親們獻出了生命﹔為了保護八路軍的后代小沂蒙,海棠不得不忍痛犧牲了自己的兒子……

首演至今,該劇已在全國多地進行了七十余場巡演,獲得廣泛關注,並引發各界熱議。究其原因,與民族歌劇《沂蒙山》走出了一條既有繼承,又有發展,同時兼具時代感的歌劇創作道路有關,具體體現在:

經典題材全新視角

沂蒙老區是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最著名的革命根據地之一,也是紅色文化的重要發祥地之一。民族歌劇《沂蒙山》以全新視角深化對“沂蒙精神”的當代解讀,並從戲劇表現的需要出發,挖掘出了符合當代中國人審美的歌劇樣式。

該劇對“沂蒙”題材進行了全新的開掘。作品以“全景式”手法表現了沂蒙山軍民抗戰的歷史進程。“全景式”區別於其他歷史題材歌劇中以個人形象為主的創作手法,而是通過講述根據地軍民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故事,刻畫出“沂蒙人”這樣一個群體形象,以承托“沂蒙山”這一宏大的主題。如,第三幕,在面對或交出八路軍或“大火封洞死全村”的兩難抉擇時,八路軍夏荷准備帶領傷員挺身而出換取百姓的安全。海棠欲頂替,孫九龍說:“站住,沂蒙山的男人還沒有死絕!誰跟俺去!”此起彼伏的回應聲在人群中響起“算俺一個!”“俺去!”“還有俺!”面對親人即將陰陽兩隔,劇作家勾畫出死亡面前,沂蒙人面對“忠孝仁義”的抉擇:女人對著即將赴死的丈夫喊:“孩兒他爹,下輩子俺還當你的女人!”少年對著老母親喊:“娘,下輩子俺再孝順你!”……鄉民們搶下傷員的軍帽戴在自己頭上,孫九龍喊出:“老少爺們兒,上路了!”村民們的人物性格躍然於舞台,作品塑造出了有情有義的沂蒙群像,悲壯之情油然而生。類似的群像塑造在全劇多處都有體現,不再一一列舉。

題材的深度開掘更多地反映在人物形象的深化上。作品更加強調微觀歷史,更加側重於通過呈現那些創造歷史或被歷史塑造的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去感染觀眾,從而使大情、大義、大愛的主題獲得升華。全劇塑造了豪爽、堅強的女一號海棠,重承諾、敢擔當的孫九龍,積極參軍、勇於戰斗的林生,溫柔勇敢的女戰士夏荷和一心為民的趙團長等五位主要人物,作曲家採用“專曲專用”的寫作思維,為劇中五位主要角色分別創作了符合各自人物性格的、旋律優美的詠嘆調,對此后民族歌劇的人物設定和形象塑造提供了新的參照。

劇中以近似“雙女主”的角色設定,除了對女主角海棠的性格刻畫和形象塑造入木三分之外,對女軍人夏荷的角色塑造同樣可圈可點。作曲家為夏荷創作出我國第一個板腔體的民族歌劇女中音詠嘆調《沂蒙的女兒》。整部作品在角色架構上濃墨重彩,場場有亮點、幕幕有高潮,在表現人物性格、增強戲劇沖突方面收效不俗。

劇中將林生、九龍叔等男性人物性格刻畫的細致妥當、有血有肉,一改我國民族歌劇中男性音樂形象刻畫羸弱,且多年來普遍嚴重缺乏陽剛之氣的傾向。作曲家與劇作家對“九龍叔”這一角色的性格特征和情感特征把握得尤為出彩。在選取符合其特征的音樂素材之時,更加強化了角色的戲劇性對比——當人物核心唱段《再看一眼親人吧》響起,一個錚錚鐵骨頗具柔情的沂蒙漢子的形象,已鮮活地留在觀眾心中。因此,九龍叔雖在劇情將將過半便走到了角色的終點和人物的高峰,但其對觀眾的撼動,對全劇的貢獻,足以入選我國民族歌劇“有血有肉的男性形象”之列。

聲樂體裁旋律至上

中國歌劇第一人黎錦暉先生曾談道:“要區別於歌曲或表演唱,必須寫‘樂化句’,即把尋常的詞句寫成音樂化、口語化極強的樂句,還要保持語句本身的情調,一層層地表現出情來……”可見,歌劇創作中聲樂部分的質感,是決定一部歌劇能否立得住的關鍵。《沂蒙山》全劇採用以音樂為核心的創作模式,以戲劇性、抒情性、民族性、時代性交匯的音樂語言表現了《沂蒙山》史詩性、革命性的內容,也為今后此類題材歌劇創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具體表現在:

將聲樂體裁置於音樂創作的首位。全劇共有45個音樂段落,唱段總計39段,核心詠嘆調為11段。作曲家為女主角海棠創作了近20個唱段,其中,核心詠嘆調6段。不僅如此,該劇五位主要角色,都擁有各自膾炙人口的核心唱段。劇中詠嘆調、宣敘調、詠敘調、抒情短歌、歌謠體以及多聲部組合的合唱、重唱等也在全劇音樂中佔有絕大部分篇幅,承擔著塑造人物、講述劇情、推動情節等各項重要的戲劇使命。劇中核心唱段《等著我,親愛的人》《世間哪有這樣的情》《沂蒙的女兒》《再看一眼親人吧》《就在山水間》《蒼天把眼睜一睜》《這份恩情報不完》等,以高度的歌唱性打開了傳唱度,更體現了中國歌劇近百年發展史中以聲樂為主的基本范式,既是打開聽眾心門的鑰匙,也是革命題材歌劇從歷史走向未來的制勝經驗。

將旋律至上的音樂思維貫穿全劇。民族歌劇《沂蒙山》遵循中國觀眾的音樂審美與聽覺習慣,在音樂宏觀布局上採用主題貫穿的發展原則和手法,以山東最具代表性的民歌《沂蒙山小調》為素材,在將其充分拆解、打散后,運用於引子、序曲、樂曲前奏、間奏、幕間奏和謝幕音樂中。但進入詠嘆調、宣敘調乃至歌謠體時則進入原創音樂部分,且銜接不斷。全劇即通過無人不曉的經典民歌《沂蒙山小調》喚起了演員與觀眾的共情,留住了沂蒙題材宏大、厚重的歷史感,又保持了整部作品的原創性和獨立性。

更加注重對民族風格的現代化表現。早在西洋歌劇引進之初,民族歌劇藝術就融匯了中國戲曲、民間藝術和地方音樂等多種表演藝術形式,開始了民族化、大眾化的初步探索。歌劇《沂蒙山》對民間音樂和地方戲曲音調的素材使用已脫離了單調的移植和粗糙的改造,而是結合時代感和可聽性,在充分分解后,所進行的二度創作和糅合。劇中採用板腔體結構創作了海棠、夏荷等主要人物的核心詠嘆調,還在開場使用了山東民歌《趕牛山》為素材,將其作為音樂動機運用到婚禮歌中。不僅如此,作曲家對於民族風格的表現還滲透在全劇的音樂思維、音樂語言和風格、音樂的戲劇性的展開方式等。

中華民族波瀾壯闊的革命史,艱苦卓絕的斗爭史和可歌可泣的英雄史的當代表達,對民族歌劇創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和更大挑戰。在眾多革命歷史題材民族歌劇中,《沂蒙山》無疑是重要的探索之一,期待它繼續打磨、常演常新,對革命歷史題材的民族歌劇創作貢獻出更多經驗。

(作者:陳乾,系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室助理研究員)

(責編:丁濤、赫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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