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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戰“疫”文藝作品】疫情讓我們警醒

楊獻平
2020年02月02日10:27 | 來源:人民網-文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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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為鼓舞抗疫斗志,堅定抗疫信心,人民網聯合《中國作家》雜志社聯合發起“人民戰‘疫’”征文,向全國作家和網友發出邀約,鼓勵大家用手中的筆,記錄這場防疫阻擊戰中值得銘記的時刻。優秀作品將在人民網文化頻道“人民戰‘疫’”專欄、“學習大國”微信公眾號、人民網文娛部微信公號“文藝星青年”以及《中國作家》雜志社官方微信公號、紀實版正刊陸續發布。

若不是提前三天,肯定難以成行。這些年來,每次春節,我都爭取回家。隻不過,一年回岳父母家,再一年回母親家。自從父親去世后,我越來越覺得春節的重要,盡管平時也回去得多,但春節,是一家人團聚的最佳時機,是中國人在這本土的文化氛圍中的一種情感和文化儀式。2020年春節前,動車到蘭州,住下,次日一早,打開手機,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愈發嚴重。很多災難,都是沒有先兆的。在科技昌明的今天,這仍舊是一個悖論。人的智慧和科技能力何其廣大?我們探索宇宙的表層,也在對物質、元素、細胞等等,進行了卓有成效、史無前例的發現。可我們依舊所知甚少,一種新的小小的病毒,就已經讓我們措手不及,付出慘重代價。

看到鐘南山等人再度出發,到疫情第一線,不由得為之落淚,這種勇氣,我相信是真正的醫者畢生之使命和責任,在疾病乃至其他的災難面前,任何人都有權利,實時地作出自己的選擇,也就是說,危險乃至生死面前,誰都有理由趨利避害,而他們卻不,義無反顧地去向了疫情第一線。我找到藥店,買口罩,給懷孕的妻子和自己。此時的蘭州站附近,人海滔滔,大致是回家的人。

無論身在何處,春節前返鄉,回到親人身邊,一家人一起過年,我相信是每一個中國人的心理和情感上的選擇,不僅僅是為了團聚,而是這團聚中所蘊含的精神上的慰藉和文化上的認同。我也是如此。多年前,我在位於巴丹吉林沙漠西部邊緣的空軍某基地服役,如果沒有特別的任務,我肯定會選擇回家過年,不是在單位過年不好,而是人生的某些時候,需要與親人一起共度。個人、家庭、集體、民族與國家,乃至全人類,隻有每一個人的情感和生活,乃至精神信仰與理想得到了必要的激勵和鼓舞,我們才會從更大的層面去履行好義務和責任。從這個意義上說,春節的內裡,包含了強大的精神潤滑與“淬火”作用。

我對妻子說,倘若再遲一天動身,我們就隻能在成都過年了。說這話的時候,我有點不快樂。因為,在我多年的思維習慣當中,不和親人一起的春節,大抵是沒有意思的,過了也等於沒過,和親人一起,即使不是春節,也有著美好的氣息,也能感覺到一種源自血緣裡的純粹與快樂。動車出蘭州,走青海。

冬天使得窗外的河西走廊更趨荒涼,一些間隔很遠,形體很小的村庄,坐落在蒼黃的天地之間,圍繞它們的,也只是一些扭曲的沙棗樹和已經光禿的新疆白楊樹。如果是兩漢和盛唐時期,這古老的走廊,當是最繁華的地區之一,相當於今天的京廣鐵路和公路,各種人和物產,目的地和各種裝束、行路方式和語言,匯集一起,端的是繁華而又新奇,盡管這途程之中,也有著各種各樣的際遇。在海路尚未開通之際,陸上絲綢之路幾乎承載了中世紀之前人類所有的文化和文明,包括物產、技術、宗教等等的交流與融合,販賣與傳播。

而現在是公元2020年1月21日,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疫情越發緊迫,解放軍醫療單位也紛紛開赴武漢。每到緊要與危難時刻,軍人首當其沖。這使我想起曾為軍隊一員時候,參與各種任務時候的熱血澎湃與慷慨激昂。與此同時,我也覺得了恐懼和擔憂。主要是那些感染者和醫護人員的生命安危。在心裡,祈願每一個人都能夠平安吉祥。這一場疫情,肯定是可控的。但想起疫情爆發的原因,又隱隱的悲哀。人類自詡無所不能,無所不及,但在新型冠狀病毒面前,也隻能用“抗擊”一詞。這個詞裡面,包含了無奈,也有著某種痛心。

此時,我發現,動車上的多數人已經戴起了口罩,也停止了相互之間的攀談。整個車廂裡,也忽然有了一種令人壓抑的感覺。

到玉門市,岳父來接。回到家,吃西北特有的拉條子和清燉羊肉,雖不夠豐富,但味道也是純正的。與南方相比,由於氣候的原因,人的吃食品種、花樣相對較少。再看手機上的報道,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的疫情蔓延速度令人驚心。死亡的病例在顯著增多,感染的人數也不斷攀升。電視、手機裡播送的,都是各地的疫情。其中,“硬核”的河南引人注目,也獲得了不少贊譽。微信朋友圈中,不斷有人轉出圖片,各種標語口號煞是生動、有趣,如:“我去你家你緊張,你來我家我心慌。”“以前待客吃吃喝喝是親情,現在吃喝都是鴻門宴”“今年春節不串門,戰勝病毒再相請。”“村村設崗為大家,人人檢查為人人”等等,其中體現的是百姓的智慧,雖然看起來滑稽,令人忍俊不禁,可這種標語的效力,完勝一本正經、拿腔作勢的宣教。還有河南新鄉一村支書用高音喇叭喊話說:“你到街上轉啥唻?轉你的人樣兒唻?你的人樣兒有啥好唻?長得丑頭八怪的!”如此的一番話,沒有確指,是一種集體性的告誡。想必也是有效果的。

與此同時,玉門市也開始了相關通告,各個門店的LED標語,都換成了抗擊和防止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內容。我也覺得,這樣及時響應,啟動防御機制,這是對每個人的生命負責。當晚,我無意中看到,酒泉市所管轄的肅北、阿克塞、玉門市曾經多次發生過“人間鼠疫”,而其根源,多數都是宰殺剝食旱獺而感染。其中一例,發生在2014年7月15日,也引發了面積較大的恐慌,以至於驚動全國。

在漫長的生存和發展,自然及其萬物與人始終處在相互吸引和發現的過程當中,以至於人的欲望、想法和實踐的能力也在不自覺地加強,總想著一切為我主宰,為我所用,於是乎,對自然物的各種利用,然后是吃,接著是變著花樣地吃,制造各種名堂地吃。這些年以來,在中國各個地方,我見過諸多的吃,花樣也不少,很多我無法下嘴。這麼多年來,除了雞鴨魚豬牛羊肉,我基本上不吃田雞、兔子、甲魚等等,從來不碰一下,也不喜歡火鍋。我理想中的吃食,以米和面為基礎,再加小米、豆類、麥片、各類蔬菜,少量的豬牛肉和雞蛋就可以了,其他的完全沒必要,至於有人說大補的各種海鮮,以及蠶蛹、蜂蛹之類的,我覺得也是殘忍。人不過自然一部分,吃當然是本能,但過分貪戀地吃和講究吃,就是有罪的。

除夕,我特意買了一些花炮。不是為了驅邪之類的,而是為了重溫少年時期的習俗。記得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時候,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是要燃放鞭炮的。為了討吉利,人們還會守歲,以村子為單位,爭誰第一個用鞭炮炸響新年,爭得一個好彩頭。現在,西北一帶的人,大都是歷代王朝當中被移民屯邊者的后代,最近的一批,大抵是新中國成立之初和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來到這裡扎根的。盡管隔了幾代人,但過年的風俗和規矩,依舊相差無幾。因此,岳父母和妻子也都認同。

大年二十九,疫情也更趨嚴重。武漢疫情在人們眼睛和心裡的熱度,大抵是超越了對春節晚會的期待,幾乎每隔一分鐘,都會看看手機,從微信和其他網站接受信息。我覺得,武漢從來就不是一座孤城,它是我們身體和生命、血液和靈魂當中的一部分,包括那座城中的每一滴水,甚至一枚樹葉,都和我們,和人類有著至深至切的聯系。帶著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我在手機上寫下如此的話:“不詛咒,但要譴責,因為我愛你們/不敵視,但要共勉,因為我愛你們/不鄙夷,但要同情,因為我愛你們/不傾向,但要互助,因為我愛你們/不痛恨,但要相生,因為我愛你們。”人類總是在走一種類似於自毀的道路,當豬牛羊雞鴨狗馬等被馴化之后,人類的吃便開始有些肆無忌憚。這一次的疫情源頭若真的是蝙蝠等野生動物,那麼,人類的反思力度仍舊欠缺,2003年非典殷鑒不遠,何以再次發生同樣的災禍?這不僅是捕食者需要懺悔甚至贖罪的事情,也促使我們整個人類,要有一個更為徹底深刻的檢討。否則的話,這樣的因數人之口腹之貪而禍延萬眾的殘忍和畸形行為,終究會使得人類因此而付出高昂的代價,如加繆《鼠疫》中所說:“他知道,人們能夠在書中看到這些話:鼠疫杆菌永遠不死不滅,它能沉睡在家具和衣服中歷時幾十年,它能在房間、地窖、皮箱、手帕和廢紙堆中耐心地潛伏守候,也許有朝一日,人們又遭厄運,或是再來上一次教訓,瘟神會再度發動它的鼠群,驅使它們選中某一座幸福的城市作為它們的葬身之地。”

因為新型冠狀病毒及其傳播,2020年的春節,我想每個人都是壓抑和不快的,總有一種陰影和恐懼縈繞不息。死亡病例一個個增加,他們是我們的同類,而且還是和我們操持同一種語言,秉持同一文化傳統的人。物傷其類、唇亡齒寒、兔死狐悲,這些成語都無法形容內心的復雜情緒。以至於一個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的時候,喝幾杯酒都覺得有些奢侈甚至悲壯的意味。有些時候,冒著嚴寒,在附近活動的時候,稀少的人們都戴上了各式各樣的口罩,見面只是打招呼,也不再像平安時候那樣串門拜年。晚上,站在冷空氣盤桓不去的院子裡,一抬頭,看到無邊浩瀚的星空,博大的天幕,猶如穹井,深邃、神秘、無窮,充滿著無限。可是,此刻的人間,很多的人卻在為新型冠狀病毒而舍生忘死,諸如在武漢治療現場的醫生和護士等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是儒家的濟世理想。

窩在家裡,看電視,打扑克,聊天。也是愜意的。只是,每關注一次疫情,心痛就加重一次。那種憂慮和不安,恐懼與祈願,我相信是全民的。從另一個方面看,這也是大自然在給我們人類做警示性的教育。盡管,朋友圈中也有諸多的憤憤不平,甚至攻擊和謾罵,但根本的問題是,這不是某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人類的問題﹔不是武漢的問題,是到了需要深刻反思我們飲食文化的時候了,尤其是牽強附會的借吃喝“吉祥”“納福”的做法和行為。

大年初五,被稱為“破五”,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非常有寓意的日子,趕走了“智窮、學窮、文窮、命窮、交窮”之后,一切就都又恢復正常了,日子還是日子,隻不過,時空變了,人還是原來的人,隻不過,有的長了一歲,有的老了一歲。時間之中,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我們購買了返程車票之后,心裡還是忐忑不安,之后,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到底是回落還是持續?行程中是否安全?如此等等。隻有在災難面前,也才會如此謹小慎微。如“抗擊”一詞,表露出的,是人類在不斷進化的病毒面前的無能為力與噤若寒蟬。作為一個不懂得醫學、病毒學,甚至缺乏科學能力的人來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祈願和祝福。我們的人類多一些仁慈,對我們的同類,對這個日漸脆弱的世界。祈願眾生常懷仁愛之心,時常能夠將心比心,將命比命,與我們周遭的一切建立和保持一種和諧共進的狀態。正月初七,車站和列車上也是一派嚴厲,稀疏的乘客戴著各種各樣的口罩,工作人員則大多數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所有的災難都不是孤立的,自始至終地與同在這個星球的任何人緊密相關。在這個春節,一場疫情,讓我們再一次深刻和警醒﹔而最好的應當是,因為疫情和災難,以及生死面前,我們這些原本互不相干的人,又一次站在了一起,這使我們深切地感到榮幸、敬畏和感恩。

我在心裡默念:庚子年,祈願萬眾安穩,萬物和諧,天地吉祥。不論是誰,我們都與你同在。

(作者系中國作協會員)

(責編:杜佳妮、丁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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