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星開講︱遲子建:煙火人間,溫情漫卷
編者按:晨曦時分的鳥雀啁啾,批發市場的人聲鼎沸,城市街道的花香馥郁,澡堂子的濕氣氤氳……9月,茅盾文學獎得主遲子建最新長篇小說《煙火漫卷》出版發行。她以生活了30年的哈爾濱為主體,用文字刻畫煙火氣息中豐富的生活圖景,描寫了獨特的城市景觀與小說人物復雜的命運。
“一座自然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交融的冰雪城市,一群形形色色篤定堅實的普通都市人,於‘煙火漫卷’中煥發著勃勃生機。”近日,人民網文娛部專訪遲子建,跟隨她的筆觸,感悟哈爾濱這座城中芸芸眾生的悲歡離合,以及她筆下那些普通人的命運交響曲。
遲子建。受訪者供圖
作品的輻射半徑超乎預期
人民網文娛:你以往多寫鄉村的人情風貌,而《煙火漫卷》的故事發生在哈爾濱,為什麼這次選擇了城市作為故事的發生地?
遲子建:說《煙火漫卷》寫的是城市,也不盡然。當一種題材孕育成熟要噴涌為作品時,輻射半徑也許會超過作者的預期。書裡有很多筆墨寫到水路客運終止的七碼頭,寫到黑龍江東部的一座煤城﹔而書中的角色,黃娥和翁子安,又有哪個是哈爾濱人呢?但沒有他們的參與,書中的哈爾濱也少了色彩。
人民網文娛:黃娥這一角色的行為經常讓人難以捉摸,但她身上的閃光點又不容忽視。這個角色寫起來是否會有些難度?
遲子建:黃娥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人,她身上的自然屬性更強一些。生與死、愛與痛,是她命運的旋律。當高速路取代了航運,慢節奏的生活結束,黃娥迎來的不是曙光,而是命運的暗夜。她以尋找丈夫為名,帶著孩子離開七碼頭來到哈爾濱,本想把孩子托付給好心人劉建國后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在煙火人間,她的旅途和她的心,又不可避免地染上塵埃。從人物角色來說,我偏愛黃娥。
《煙火漫卷》書封
人民網文娛:文中各式各樣的比喻既生動又精當,這些比喻的靈感從何而來?作家該怎樣保持對世界的好奇心和洞察力?
遲子建:其實是父親發掘了我的文學想象力。我小的時候,父親常指著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石頭,問我像啥。有時我答得別出心裁,父親就很高興。我習慣用比喻,好的比喻猶如起舞的輕紗。保持對世界的好奇心,除了要對新事物有旺盛的求知欲,還要保有對生活的情感濃度﹔洞察力則是作家應該畢生修煉的。
人民網文娛:作品中的那隻雀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額爾古納河右岸》裡的獵鷹奧木列。“鷹”這種生靈寄托了怎樣的情感?
遲子建: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那麼每隻鷹也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不僅是鷹,牛馬豬羊、雞鴨鵝狗、飛鳥魚虫等,也常入我小說,它們與人類一樣,共同構筑了我們的生命世界。所有的生靈都是有情感的,我的小說從來都是把它們當作“人”來對待。我特別想提醒人類,當我們讓生靈失去自由生活的天空時,我們離野蠻、貪婪、自私就更近了一步,我們自己的領地也會因之變得狹窄,天空也會變得黯然。
作家就是棋手,要講究謀篇布局
人民網文娛:全文不到20萬字,有故事的人物卻多達20余人。如何在講述故事的時候做到從容自如?
遲子建:《煙火漫卷》裡涉及人物、歷史、自然、風俗的篇幅不少,而且人物命運跌宕起伏,想要利用這些元素突顯作品的特征,就要扎實把基礎打好,吃透素材。作家這時就是一個棋手,要講究謀篇布局,把每個棋子擺在它該出現的位置,不能走錯,棋子的位置一旦尷尬,小說就別扭了。
遲子建。受訪者供圖
人民網文娛:《煙火漫卷》的修訂是在疫情期間完成的,是否會因為當時的所見所感對原文內容進行調整?
遲子建:在疫情中回到文學,第一次覺得我置身的現實世界仿佛是虛構的,自己虛構的世界反而更真實。當然,小說並未因此改變人物走向。相反,我覺得作品中人物所經歷的一切,哪怕悲涼困厄,隻要有呼吸,都是寶貴的。
下一部長篇,該出現時會出現
人民網文娛:在《文學的故鄉》裡,你回到了漠河北極村,當時心情如何?改革開放以來,漠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會對你的寫作產生哪些影響?
遲子建:因為那年我較忙,所以節目隻跟拍了我回鄉過年。清冽的冷空氣、干干淨淨的積雪、靜美的白樺林,讓我忍不住在雪地打滾。故鄉確實已不是我童年的故鄉,但這變化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我描摹現實的作品,也自然而然會有新的切入角度。
《文學的故鄉》節目截圖
人民網文娛:過去一年你都在忙著黑龍江文學館館藏內容相關的工作,怎樣的作品才能代表黑龍江?作為省作協主席,在壯大黑龍江的文學創作力量上,今后會採取哪些鼓勵措施?
遲子建:什麼作品最能代表這片赤忱的黑土地?舉個例子,我提議黑龍江文學館展陳兩部文學作品的經典人物群像,專家們幾乎沒有異議,這兩部作品就是蕭紅的《呼蘭河傳》和曲波的《林海雪原》。這說明經過歷史的沉澱,它們已成經典。
我在作協主席的崗位,為作家做了十年服務性工作,也推出了一些舉措,比如與人民文學出版社合作出版中青年作家“野草莓”叢書,每輯五人、兩年一輯,涵蓋各類題材和體裁。但我們與文學比較發達的省份相比,差距還很明顯。其實黑龍江文學資源豐富,隻要潛心挖掘,我相信未來會有大家出現的。
人民網文娛:最近出版的幾部長篇小說之間都相隔五年,是刻意保持這樣的寫作狀態嗎?下一部長篇會不會也讓讀者等這麼久?
遲子建:除了長篇,我還鐘愛中短篇的寫作。我在每部長篇的間隔期,也會有中短篇小說發表。至於五年的間隔,這並不是有意為之。因為培養一部長篇,我至少得用三、四年時間。按照我的創作節奏,下一部長篇肯定會在它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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