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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讀書日︱勞罕:讀書,樣子原本很美

2025年04月23日14:54 | 來源:北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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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世界讀書日︱勞罕:讀書,樣子原本很美

4月23日,是“世界讀書日”。每年的這一天,會有100多個國家舉行活動,旨在提醒人們重視讀書。

其實,讀書,就該像餓了吃飯、冷了穿衣一樣,成為人們日常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還要舉辦活動去提醒?!可見,讀書的重要性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試問,有“世界吃飯日”“世界穿衣日”嗎?沒有!

我在杭州工作時,辦公樓緊挨著市青少年文化宮。一到晚上,文化宮廣場上就擠滿了接送孩子的家長。這些孩子,大都報的是特長班,什麼鋼琴、提琴、芭蕾舞、跆拳道、書法等等,不一而足。

看著忙活了一天學業、還要被各種培訓班折騰得哈欠連天的孩子們,我很是心疼。

有位在媒體工作的朋友,幾年間,不獨晚上、連雙休日幾乎也給孩子安排得滿滿當當。夫妻倆還分了工,你周六、他周日接送。

有一次,我問他們:“這樣密集安排,孩子平時有時間看課外書嗎?”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那位當父親的說:“趁著可塑性最好的年齡段,還是先要她學會各種特長。看書嘛,將來有的是時間。”

我很掃興地說了這麼一句:“與其費這麼大勁、強令孩子學那麼多將來未必用得著的特長,不如引導她養成愛讀書的習慣。”顯然,我的話,他們並沒有聽進去,直到我調離杭州,兩口子還在樂此不疲地給孩子報這種班、那種班。

其實,我這麼說,並非沒有走腦,完全緣於生活實際。捫心自問:那些所謂的特長,后來生活中真的能用得上嗎?成人的世界裡,哪個不在為生計忙忙碌碌?!

你想一想,朝九晚五,陀螺般旋轉了一天本已疲憊不堪,還要在堵成亂麻的馬路上心急火燎、一步一挪趕去接娃﹔好不容易拖著灌了鉛的步子進了家門,這時會是怎樣?恐怕連鞋都懶得換,就會一頭歪進沙發裡。誰還有心情打開琴蓋呀?!

有一位朋友,小時候曾在少年宮學了好幾年小提琴,還獲得過市少年比賽的冠軍。我問她現在還拉不拉琴?她說已經三十多年沒有摸過了。

而養成讀書的習慣,那是會受用終生的!讀書,一旦沉浸,會成癮、成癖、情不自禁。內心的那種強烈沖動,會逼著你像海綿吸水一樣不斷地去汲取知識。

明代宋濂在《送東陽馬生序》裡講,小時候因為家裡貧困,沒有辦法買到書來看,“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他寫的這個細節,給我印象很深:“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這是肺腑之言啊!大凡愛讀書的人,恐怕都有過類似的經歷。

一位業內知名度很高的同事告訴我,他下鄉當知青時,只要聽到哪個村有本好書,下了工,再累,也要翻山越嶺跑幾十裡山路借了來讀。

記得我能懵懵懂懂讀小說時,還是“文革”后期。有一次,無意中知道家裡還有一本“毒草”《三家巷》鎖在櫃子的角落裡。我想方設法“偷”了出來,在被窩裡借著手電讀了一遍又一遍。周炳、陳文雄、陳文婷等人物的命運,從早到晚牽扯著我的心。

后來,聽班上一位同學說,他家裡有這本書的姊妹篇《苦斗》。我大喜過望,希望他能從家裡“偷”出來,並保証絕不折頁、絕不損壞分毫。

可這位同學,膽子很小,我軟磨硬泡,他始終不敢付諸行動。最后,我以一個彈弓、一個塑料鉛筆盒和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為代價,總算說動他撬開了箱子。

誰知剛看了一半,他的母親晒被子時發現了狀況。於是,這位同學被他的父親揪著耳朵胖揍了一頓。書,我也隻好乖乖奉還了回去……

說到讀書的好處,那可就大了去了!

竊以為:讀書,能讓你眼前世界的維度擴大、擴大、再擴大,讓尋常柴米油鹽的日子,有了韻致、有了美感。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玲瓏骰子安紅豆”那種攝人心魄、入骨相思的爾儂我儂,隻有讀了一肚子唐詩宋詞的人,才能體會得出。

而“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這般請纓無路、報國無門的志士之憤,也隻有辛棄疾、陸游這樣的大才子,才能體會得更加深切。

二十多年前,我在新疆駐站。那時候,交通還不像現在這麼便利,無論是去南疆還是北疆,在路上一走就是一整天。

每次出發前,我會把沿途要經過的地方都發生過哪些歷史大事件、都有哪些名人吟詠,一一記在筆記本上。於是,一路單調的灰黃裡,便有了更多的色彩。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車過交河古城,風沙昏暗中,那清晰的打更聲和遠嫁烏孫公主的幽怨琵琶聲,似乎不停地敲擊著我的耳膜。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站在烏拉泊古城,在“胡天八月即飛雪”的曠野裡,我和岑參豪邁地進行著交流。

后來調任杭州,滿湖的文化遺存,又讓我體會到“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之外更有韻味的西湖——

辦公樓,緊傍著環城西路。而環城西路,就是白居易筆下的白沙堤——“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昔日,白樂天曾多少次打這裡縱馬馳過?

辦公樓右側石板巷的盡頭,就是孩兒巷。當年,陸游也曾在這裡度過春寒。那首《臨安春雨初霽》就是在小巷裡寫就的:“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站在辦公樓頂,遙望著孩兒巷,我神游八荒:誰能借來小巷杏花的清香?誰能銷去放翁那滿腔的幽怨?

辦公樓前百余米處,那座不起眼的飛檐瓦舍,就是蘇東坡筆下的望湖樓。一天中午,我在白堤散步,突然間,狂風大作暴雨如注。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飛檐下避雨。面對著湖上的風光,蘇東坡那首《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便脫口而出:“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辦公樓南面,是南宋大理寺舊址。岳飛蒙冤的風波亭,就在馬路的對面。“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岳飛就是在這裡仰天長嘯“一命歸天”。

誰理解他怒發沖冠的憤懣?誰完成他直搗黃龍的遺願?多少次,我與先賢進行著跨越時空的心靈對話。

從辦公樓再往南走,便是涌金門了。

“涌金門外柳垂金,三日不來成綠陰。折取一枝入城去,使人知道已春深。”這是元代貢性之眼裡的涌金門。

“涌金門外柳如煙,西子湖頭水拍天。玉腕羅裙雙蕩槳,鴛鴦飛近採蓮船。”這是明代於謙眼裡的涌金門。

因為讀了這些詩書,眼前的西湖就不只是一汪水、一抹山,是鐵血丹心、青山忠骨,是滄海桑田、世道人心。是啊,“江山也要偉人扶,神化丹青即畫圖”!是啊,“華表凌霄落照遲,一朝孤憤萬年知”!

有位著名教育家說過:軀體的成長更多是受遺傳,個體精神的成長是通過閱讀實現的。讀書,是門檻最低的高貴。

這句話,我深以為然!

因為許許多多現實的例子,為這句話,做了無可辯駁的注腳。

剛當記者時,我跑農口。時間久了,跑口的記者之間大都非常熟悉。一位姓張的老兄是“工農兵”大學生,平時寡言少語,穿著也很落伍。起初,大家都沒太把他當回事。直到那次“蕭關事件”,我們才對他刮目相看。

那是一次農業部組織的西北調研。車隊路過六盤山的蕭關時,當地陪同的干部說這是一處歷史名勝,建議大家下車看看。

在西北的關隘中,蕭關,算不上有名。

當時,這裡還沒有修繕,除了一截短短的殘破的城牆外,別無長物。

當地干部見大家興味索然,可能是為了擺脫尷尬的氣氛,就問道:“歷史上有很多名人都吟誦過蕭關呢!你們是京城來的大記者,一定會背很多蕭關的詩詞吧?”

大家面面相覷……

總算有人磕磕絆絆背了王昌齡的《塞下曲》,又有人背了王維的《使至塞上》。

就在這時,老張從容站了出來,杜甫、岑參、王昌齡、賈島、司空圖、納蘭性德……一口氣背了十幾首。

當地那位干部呆住了!

大家也都呆住了!隨著老張一首又一首地吟誦,大家的目光裡,便多了一分又一分的欽敬。

我的結論是:作為男人,哪怕你身量不高,哪怕你體形單薄,讀書,會讓你更偉岸、更挺拔、更強健!

那麼,作為女人呢?讀書,是最好的養顏補品!

哪怕你沒有鑽石珠寶、沒有華服皮草,沒有沉魚落雁之貌,只要你有滿腹的錦繡文章,同樣會散發出迷人的高雅氣韻。“腹有詩書氣自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在武漢大學念研究生時,有位師姐,東北人,個子很高,骨架較大,膚色也算不上白。在那個喜歡“瓊瑤風”、小鳥依人、人人長發齊腰的年代,她確實算不上驚艷。

不過,那個四月的一個禮拜天,徹底改變了我對她的看法。

那天,導師樊凡先生讓我通知同門同學到家裡小聚。

剛下過雨,空氣晴好。楓園的房舍,大多依山而建,每個樓前的山坡上都植滿了花草。此時,櫻花飄飄、海棠斗艷、薔薇正鬧。

那位師姐住在女生樓的5層,因為禮拜天的緣故,很多同學都出去踏青了,樓道裡靜悄悄的。

剛走出樓梯,就聽到前面一個房間裡傳出琅琅的誦詩聲。

朗誦的是南唐詞人馮延巳的《謁金門》: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裡,手挼紅杏蕊。

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

師姐,顯然還沉浸在詩詞裡,抑揚頓挫,聲情並茂。

誦讀聲中,我覺得周遭的空氣是那樣的清新、陽光是那樣的明媚、歲月是那樣的靜好……

我在樓道裡久久站著,久久站著,不願意打攪她。

“讀書,樣子原本很美!”這是那一刻,我得出的感悟。這一感悟,至今,都沒有絲毫的更改。

那天,離開女生樓后,我想到了路遙寫的小說《人生》。路遙筆下的劉巧珍,容貌秀麗、性格溫婉、品德賢淑,可她為啥在愛情的競爭中最終敗給了黃亞萍?

實際上,她是敗給了讀書。

譬如那次,她和高加林的對話:

“你們家的老母豬下了十二個豬娃,一個被老母豬壓死了,還剩下……”

“哎呀,這還要往下說哩!不是剩下十一個了嗎?你喝水!”

“是剩下十一個了。可是,第二天又死了一個……”

此時的高加林,只能無奈地把報紙擋在了面前。

而黃亞萍和高加林聊的又是什麼?

她眼裡似乎閃動著淚水,喃喃地念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如果這時,劉巧珍能適時地接上:“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那麼,高加林“愛”的天平又會怎樣傾斜?還真不好說呢!

愛讀書,關鍵就在那個“愛”字上。

怎樣才能“愛”?這就需要一點一滴去涵養。一旦養成了“愛”,將受用終生。

這,首先需要一個環境。孩子放學到了家,客廳裡,母親正斜倚在沙發上看韓劇,邊看邊吃瓜子邊跟著劇中的人物呵呵傻笑﹔那邊廂,父親和幾個牌友“幺雞”“六條”喊得山響。這種環境下,你還想培養一個埋頭苦讀的學子?難哪!

我再來個現身說法。

本科,我先念的是蘭州大學歷史系,后來轉系到了新聞系。因為轉系,按照規定被調到了混合宿舍。宿舍8個人,7個是生物系的,就我一個是新聞系的。這個宿舍,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安靜!每個人都喜歡靜靜地看書。

大學,正是精力過剩的年齡,有的喜歡課余時間打個扑克,有的喜歡下個圍棋、象棋,有的甚至還會搓上幾把帶點“小彩”的麻將。在我的印象中,這一切,都與我們這個宿舍絕了緣。

一進入宿舍,大家會不約而同地進入“輕”狀態,說話輕、走路輕、連上下床都輕手輕腳的。

我住在門口那張雙人床的上鋪。下鋪那位同學一年四季把蚊帳罩得嚴嚴實實的,瓦數很低的台燈挂在蚊帳的角落裡,光線幽幽的。

他是內蒙古人,性格很豪爽,但永遠是輕聲細語,甚至翻書的聲音都很輕很柔。大四的時候,他做實驗有時會回來得很晚,如果見我沒睡,會歉意地手握護欄輕聲說:“沒打攪到您吧?”

靠窗那張床下鋪的同學姓雷,家在西安,知識分子家庭出身。他戴著一副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瘦瘦弱弱的。幾年間,從沒見他鍛煉過。也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臥功”:大三、大四沒有課時,他一大早去食堂買上幾個饅頭,可以蜷在被子上看一整天書,連姿勢都很少改變。

睡他上鋪那位,是湖南人。這位仁兄身材修長,特喜歡整潔。無論穿什麼衣服,總是洗得干干淨淨的。哪怕晾晒背心,他也會舒舒展展用衣架挂起來。床上的被子,總疊得有棱有角的。

全宿舍數他最刻苦。我們宿舍緊挨著天水路,晚上十點半熄燈后,他總是借著路燈透射進來的光看書。奇怪的是,他的視力一直沒有下降,直到畢業也沒有見他戴過眼鏡。

他對過上鋪那位同學,學習也很刻苦。看書時,喜歡盤腿坐著默念,邊念邊晃腦袋,晃的幅度很大。樣子看上去,就像在不停地咀嚼著什麼美味。無論是看英語,還是看小說,都是如此。

這位同學,做事有股子狠勁,英文版的《國外政治家演講集》,厚厚一大本,他能全部背下來。畢業的時候,他把它送給了我。至今還放在我的書架上。

他的背功實在是了得。一次和我打賭,說要把《紅樓夢》前八十回全背下來。我問他,為什麼不背后四十回呢?他一哂:“不是曹雪芹寫的,不值得背!”

背會前八十回?大家都認為絕無可能。

大家幾乎要把這件事給忘了。可是畢業前的一個禮拜天——那天蘭州難得下了一場透雨,他把我們都摁在了宿舍:讓我們考他。挑了幾個章節,竟毫厘不爽。我認輸,隻好請客。

畢業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到了中科院上海的一所研究院,我記得英語成績是92分。非英語專業的研究生入學英語能考到這個分數,令人驚嘆!

不過,有一件事我始終沒有弄明白:大學畢業體檢時,發育狀況一欄,大家都寫的是健康或良好,而他,寫的是“中等”。中等是什麼意思?

對於這個“中等”,他憤憤不平,悄悄告訴我,自己出生在贛南山區,家裡人口多,很窮。從初中開始,每個禮拜天都要砍一擔柴拿到集上賣,以湊集下一周的菜金。

他說,初三時自己就可以挑著上百公斤的擔子走十幾裡山路。雖然個子不高——可能不到一米六,但能放倒一頭牛。

我們那間宿舍,斜對面就是水房——整層樓,就隻有這麼一個水房。於是每晚從下自習到熄燈的一個多小時裡,我們宿舍的安靜會受到強烈沖擊。但是,舍友們似乎並不以為意。

那時大學集體宿舍的水房,無論哪所學校,估計大體都差不多:分裡外兩間,外面那間洗臉、刷牙,裡間是廁所,手拉式沖水:“嘩”的一聲轟響,酣暢淋漓。

大家睡前都要去水房洗漱或方便。有的洗漱、方便完,還不肯離去,會在水房裡煞有介事吼上幾嗓子。

哲學系的那個大胡子,每晚都扯著嗓子吼這麼幾句:“年輕人啊,我想問一問,可否讓我,可否讓我,訴說衷腸?年輕人啊,希望我能夠,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護著牛和羊。”

當時,香港歌星陳美齡的《原野牧歌》正在內地流行。這位老兄的嗓音可不咋著,又沙又啞,聽得人很不舒服。幾年來,一直沒見他有長進。

還有一位是歷史系的,水平比哲學系的那位可要高多了。這個同學住在三樓的頂頭,每次走出宿舍就開始唱,唱的永遠是那首《一剪梅》。

他有個習慣,一定要把整支歌唱完才回宿舍。“雪花飄飄~北風蕭蕭~”,這句我最欣賞,音調很高,帶著很舒服的顫音,給人余音裊裊之感。單就這句而論,絲毫不比張明敏唱得差。

這位老兄后來也分到了北京。前幾年,當了某部委的領導,開會時我們經常會遇到。說起這段趣事,他撓著后腦勺愣是不承認。

畢業快四十年了,同宿舍的這幫兄弟們都過得咋樣?前幾天,我在網上檢索了一下。不清楚的,又問了一下供職於廣西師范大學化學與藥學學院的王兄。

作為一位知名教授,至今他已帶出博士碩士83名。同宿舍8個人,后來7個念了博士。有幾位已在業界大名鼎鼎。

那位沒有念博士的同學,畢業后和袁隆平在同一個單位,也成了知名的農業專家。和袁隆平不同的是,他沒有研究水稻,而是專門研究茶葉。他早已是正高職稱,出版科技專著5部,多次獲得省科技進步獎,被湖南省農業科學院記功獎勵4次。

這麼看來,我們宿舍8個人,8個全是正高職稱。

由於時間久遠,我們住的那間宿舍是多少號?我記不清了。寫這篇文章時,特意打電話問了一下廣西師范大學的那位王兄,虧得他還記得:是6舍3樓329號。

蘭州大學,在我們那個年代,看來,教學質量還是蠻不錯的!

要想大家“愛”讀書,還有一個因素萬萬不能忽視:寫書的人、出書的人,有責任、有義務生產出好“產品”。如果你寫的書、出的書,大家都不願意讀,那就需要反思了。

如果你要刻意糊弄人,輕一點說,是缺德,重一點說,簡直就是犯罪了。《宋史·選舉志二》有這麼一句話:“是非顛倒愈甚,時謂之謬種流傳。”

一次研討會上,聽一位大學校長講,他們學校一位教授,一年出了十多本書,而且是那種每本超過20萬字的大部頭。

互聯網的普及和科技的發展,讓寫作變得容易起來。這為投機取巧提供了便利。

學校現在的考核制度也有問題:評職稱,必須發多少論文,出多少專著。還分了哪些是核心,哪些是權威。心思都花在粗制濫造論文、專著上,哪還有時間潛心讀書、做學問?

聽朋友講過這麼一個故事:他的單位在一家賓館開年會,有位同事出了本文集,挨個房間給大家送。會議結束后,他送出的43本書,有29本被保潔員清理房間時又送回了會務組。

我也遇到過這麼一件尷尬事:十多年前,某部委一位相熟的領導到我工作的城市搞調研。我去看他時,恰巧省裡某廳局一位干部也來拜會。這位干部用蛇皮袋拎了一大袋書,薄的厚的足足有二十幾種,全是自己寫的。

部委的領導說,自己還要去其他幾個城市調研,就挑一本吧。他挑了一本最薄的。怕客人面子下不來,就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你們也都多選幾本吧。”工作人員都推說行李太多,每個人隻選了一本薄的。我還算是顧大局,把剩下的書全拎了回來。

我把這些書,擺在書櫃最顯眼的地方,意在時時提醒自己……

我念研究生,系武漢大學和經濟日報社合招。在武大念完基礎課后,隨范敬宜先生做論文。先師算是當代新聞名家了,可他絕不輕易下筆,常叮嚀我的一句話是:要敬惜文字。

他調入人民日報社后,一次我去看他,見他兩眼熬得通紅。他說為一篇500多字的短消息,從夜裡10點寫到凌晨4點,導語換了7個,抽完了兩盒煙……

1994年,我採寫了長篇通訊《太行七賢》。他親自配了編者按。文章在《人民日報》頭版頭條發表后,他把我叫到辦公室,站起身來擎著報紙,用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將編者按從頭到尾朗聲讀了一遍。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慈祥地問我:“咋樣?”

他說,這篇編者按,他費了不少心思,推敲來推敲去,前后用了一個禮拜時間。

其實,哪位文章大家不是敬惜文字?曹雪芹寫《紅樓夢》,批閱十載,增刪五次。黃侃,百分之百的一代大儒,但慎於著書,弄得其師章太炎不得不督促他:“韋編三絕今知命,黃絹初裁好著書。”章太炎還進一步開解他:“人輕著書,妄也﹔子重著書,吝也。妄,不智﹔吝,不仁。”

當然,能寫出好書,前提是必須一肚子錦繡。范老師退休后,每次來電話,囑咐我最多的是:要多讀書!他說,有的記者,不停地跑,不停地寫,卻疏於讀書,這樣,怎能寫出好文章?!筆頭,需要通過讀書去滋養,不滋養,只能越寫越枯。

此生,怎樣才能不生產打臉的文字?那就必須大量讀書,讀好書。

今天又是一個雙休日。我泡上一杯清茶,拿出了一本可心的書……一個上午,就這樣在書香中悠然度過。

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蔡瀾,說自己一生最愜意的有兩件事:看書與旅行。

不久前,有網友在微博上問他,年輕時是否也像自己一般時常焦慮苦惱?

蔡瀾這樣回答:“我看書,所以我走了過來。”

(勞罕,原名王慧敏,作家,學者,現居北京。)

原載《北京文學》(精彩閱讀)2025年第4期

(責編:楊虞波羅、李楠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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