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四
“中国脸”与“中国心”
编者按:10月13日,人民日报旗下微信公众号“学习小组”“侠客岛”先后刊发了习近平总书记文章《我的文学情缘》,14日,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全文刊登该文。
在这篇文章里,习近平唠家常般地谈起他的文学阅读史。从孩提时“岳母刺字”的刻骨铭心,到为官宁德时对寿宁知县冯梦龙的心有灵犀,从梁家河窑洞里手不释卷读《浮士德》,到古巴首都哈瓦那两度凭吊海明威,雕刻时光般的讲述,把人带入了一段文学滋养、理想激荡的时空之旅。
深情的回忆和亲切的讲述,透露出习近平对文艺事业的深厚感情,对文艺创作的热切期待。如果说《讲话》是总书记从党和国家层面对文艺工作做出定位和提出要求,那么这篇《我的文学情缘》则更多地从他个人阅读欣赏经验角度,印证了文学艺术给人的巨大精神力量。两者互为表里,深化着我们对文艺创作时代使命的理解。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发表重要讲话两年以来,文艺界乃至整个中国社会对文艺创作的关注和努力更加升温。文艺如何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如何更加有益于世道人心,怎样以文化的方式塑造中国独特的国家形象,以文化自信和中国精神助推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要扛起肩上的重任,中国文艺还需进行有闯劲、有韧性的不懈探索。
近些年来,关于建筑的吐槽源源不断。一面是“罗马”“普罗旺斯”等洋名字遍地开花,规划却是千城一面;一面是奇形怪状的大楼突兀而立,违和之余,又山寨到让人哭笑不得。有人总结,国内建筑有五大“怪现状”:崇洋,求怪,趋同,贪大,逐奢。如此虚火上浮,不接地气,着实“病”得不轻。
建筑审美上的媚俗与附庸,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唯民有所好,才有投其所好。说到底,屡屡跌破底线的“最雷建筑风”,还是人们有欠自信的结果。还是习总书记说得好,中国建筑就应该“长一张‘中国脸’”,这可不仅给开发商和设计师们开了药方,还顺便提醒了围观群众——得有自信!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从诗书礼乐到钟鼎彝器,博大精深的古典文化,素来为国人所津津乐道。然而一谈及传统建筑,多数人不是一脸茫然,便是心怀遗憾。保存下来的古建筑本就不多,往往还被岁月剥去了光彩,有几分“乡土气”,相形之下,欧洲古建筑遍地开花,如风光片里坚固伟岸的古堡、华丽炫酷的教堂,的确更能吸引眼球。
有这样一层心态,中国的当代建筑的“捕风捉影”之路就停不下来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国内建筑设计长时间尾随国际潮流,连古都北京都沦为先锋建筑的实验场。比如2009年评选出的北京“新十大建筑”,与50年代的“十大建筑”相比,新则新矣,美则美矣,却看不出与中国传统的血缘,实在是美得有些苍白。
难道,中国的建筑传统就是不如西方吗?非也!
以中西古建筑最显著的对比,即材料上的土木和砖石为例。乍看之下,木质建筑简朴,易朽,扁平,似乎很难与巍峨高耸的石头教堂一争高下。因此,不了解的人常常误以为古代的技术落后于人,或材料短缺。但事实上,中华大地并不缺石材,古代石料开采加工的器具也是世界领先。
何况,老祖宗们并非全不用石料,譬如陵墓,在他们看来,才是合该用石头砌成的东西。从秦始皇陵的空间布局、工程结构、抗震性、可循环等之精妙可见,早在先秦时代,我们的砖石建筑就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一句话:对待砖石结构的建筑样式,古人是“非不能也,乃不为也”。正如传统绘画对散点透视的情有独钟一个样。形式和质料上的偏好,本质上一种文化选择。东方审美欣赏含蓄与和谐,太直白浅显,太死气沉沉,太突兀惊悚,这些都很不“中国范儿”。
追根溯源,审美偏好的出发点,还取决于人与环境的相处方式。欧洲建筑多以石砌,呈竖向耸立之势,以求“飞升天国”的不朽。而中国建筑的外部形态,基本是横平舒展,寄寓着华夏先民对土地的依恋。在中国古人心中,石头冰冷坚硬,缺乏生气,透着对自然的防范疏离,唯有在陵墓、庙塔或桥梁的建造中,不得已而采用之。至于寻常起居,则一定要置身于“生生之气”的土木之中,以求“天人合一”的居住理想。
中西建筑在文化体系中的“地位”也不尽相同。在西方,建筑是主要的文化载体,法国作家雨果就曾说过,“建筑是石头的史书”,于是一切艺术门类都须为建筑服务,绘画之,雕刻之,咏叹之,摹写之,以图将其打造为“高大上”的永恒纪念碑。而古老的东方就不这么看了:文章才是千古之承载,不朽之盛事。相比之下,建筑只是一门实用技术,能满足日常需要就够用。
相比于文字上的“理想主义”,中国人在对待建筑上体现出了充分的“实用主义”态度。
两千多年前,孔老夫子就曾说过:“君子不器。”重道轻器,由是成为中国人精神上的一抹浓重的底色。在传统文化里,精神远比物质更受尊崇。国人向来不求物质之长存,即便建筑,也和世间万物一样都有新陈代谢、自然生灭。儒家倡导“卑宫室”,往往把“大兴土木”等同于“劳民伤财”,更抑制了对建筑规模的奢华追求。这一倾向在北宋时登峰造极——宋太祖赵匡胤扩建皇城的计划,竟因周围居民的反对而废弃,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一座哥特式大教堂的建造往往耗时百年,为神服务的信念,支撑着如此大规模的人力物力投入。中国则不然,儒家文化“敬鬼神而远之”,老百姓受此熏染,土木之事也以现世为重。连天马行空的佛教传入中国,都难免更加“接地气”。寺庙布局从以佛塔为中心演变为以殿堂为重,似乎暗示着,相比邈远的仙界,人们更倾向于在现实中营造佛国净土;中国的重楼式佛塔,在全世界更是独一无二,比之只能仰望敬畏的高塔,逐层登临更显亲近,仿佛要将人带到高处生活。
由此观之,中国传统建筑的“貌不惊人”其来有自,完全不必妄自菲薄。物质层面的简约,正是它在思想上伟大的外在表现。传统文化真正的精髓,不正在于精神的包容与意境的博大吗?
不过必须承认的是,中国传统建筑本身的特征,也给当代营造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进入现代社会,不仅建筑材料的性质改头换面,群组结构和院落式格局,在寸土寸金的城市更难有伸展空间。这几乎成为建筑设计接续传统的一大障碍。但换个角度思考,传承不用局限于形式,更要重神髓,传统中简约、质朴、追求整体效果与环境和谐的理念,不是比木石之争更贴近核心?要使建筑外观有一张“中国脸”,传统建筑理念这一颗“中国心”必然是少不了的。
好在,反思之声的日益增多,正透露出文化自觉意识的渐次复苏。近年来的一些建筑,如上海世博会场馆、北京APEC会议场馆等,都呈现出回归传统的趋势。连习总书记都点赞的浙江美术馆,尤其堪称“中国风”的典范,白墙黛瓦、坡顶穿插,江南水墨画般的风韵,宛如从西湖边长出来的一般。从“大屋檐”的风行到小元素的点缀,从单纯的外观复古到“但求神似”,中国的建筑师正在超越标榜个性的“异军突起”,而入于“万物总而为一”的和谐共存。
毕竟,这样的建筑和城市,才当得起“中国气派”四个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形塑了一方“屋檐”。建筑如是,文艺亦如是。盲目追求西化的潮流,曾让不少人抛弃传统,割断文脉。倘若这是在综合国力尚不够强大之时的权宜之举就罢了,但如今,全球的眼光都已投向中国,是时候树立起审美上的“中国标准”了。唯有从“中国标准”里诞生的中国气派,才能引领风云变幻的世界文化之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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