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台灣成功大學特聘教授陳益源向武漢黃鶴樓公園披露,他發現清代同治年間越南使節歲貢途經武漢時所著的一批詩文。詩文以“異域者”的視角觀察到:當時進駐漢口下街的洋商已有三百余家,清廷嚴禁外國使節與西洋商人接觸,當地小吏和普通市民對西方商人的態度卻開放而歡迎。
陳益源先生披露的這批黃鶴樓詩文為清同治八年(1869)、同治十年(1971)越南使節兩次來華途經武漢登臨黃鶴樓所寫詩文,輯錄於越南檔案館相關史料、越南使節個人詩集及清代官員護送貢使的日記中。
詩文作者敏銳地捕捉到漢口開埠后,東西方文化在黃鶴樓“腳下”碰撞、交融的細節。
1868年年底,越使阮思僴在《燕軺筆錄》一段名為“漢陽府”的日記文字中記錄,當時進駐漢口下街的洋商有三百余家(包括俄羅斯、法蘭西、英吉利),一千多名洋人居住在當地。江岸邊通常有六七艘火船停泊,各國均設有一領事館,“通事”一職常以廣東或上海人擔任。清廷嚴禁外國使節與西洋商人接觸,與洋商有直接接觸的當地小吏對西方商人的評價卻不差,普通市民對西方商人的態度也開放而歡迎,這些民情與朝廷的主張、策略形成強烈對比。
此外,阮思僴詩作中有對黃鶴樓及漢陽城周邊房舍頹毀的描寫,還有對“西洋屋”、穿著“北口裘”的洋商人,及江上行駛的由蒸汽機驅動的“火輪船”等“奇觀”的描繪。
阮有立的《登黃鶴樓記》則詳細描述了“北岸漢口下街洋店數百,屋兩層插玻璃窗”,“火津煙火舟”、“新大街往來如織”等繁榮景象,指出這些“洋事物”為以前黃鶴樓附近所沒有。
“這些西風東進的新事物,在同期中國士人所留下的黃鶴樓詩文中,幾乎看不到。”陳益源認為,當時中國的讀書人一定也能看到這些現象,但長久以來,以中國為世界中心的思維模式,制約了他們對這些新生事物的接受和觀察。
他舉例說,清人劉國香曾寫過一篇《重建黃鶴樓記》,陳述重建黃鶴樓的理由,有一條是:近年來,漢口與英法德等“外夷通市”,“華言與鳥語相亂”,他國使節絡繹不絕來朝,重建黃鶴樓可以“柔懷亦資威遠”。陳益源說,也許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在作祟,當時中國人對異族,皆以夷狄視之,所謂“柔懷”和“威遠”都是這種中心主義的產物。反觀越南使節面對這些特有景象的態度,則顯得客觀而中性,或者好奇的成分居多。
陳益源說,這一現象值得研究,特別是對黃鶴樓文化的進一步挖掘有著特殊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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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文學專家陳益源:我也情牽黃鶴樓
陳益源先生從事越南文學研究30年,近日他在電話裡告訴記者,自己曾數次來漢登臨過黃鶴樓,印象深刻。女兒去年在武漢大學法學院交換學習半年,對武漢和武漢的黃鶴樓也念念不忘。數年前,他在越南檔案館查閱相關史料,發現古代越南使節與黃鶴樓的特殊情緣,促使他開始專注這方面的研究,之后在越南和中國查閱了大量與此相關的史料和文獻。
黃鶴樓是文化名樓,早已蜚聲中外,凡來中國的外籍人士,都會有一睹其風採的渴望。與漢文化關系很深的越南,自元明兩代起,就有使者肩負歲貢等使命來到中國。他們行經黃鶴樓時,寫下許多抒發個人情懷或家國愁思的詩文,記錄下當時的所見所聞。陳益源說,目前他已搜集到四十余位作者所寫的百余篇黃鶴樓詩文,其中最具研究價值的應是清代同治年間,越南使節臨登黃鶴樓所寫的這批詩文。
陳益源說,越南使團“清同治八年”的那次來華,事實上1868年底就已成行。使節從廣西入境,經武漢北上。其時,黃鶴樓正在進行經歷1856年大火后的重建。由於黃鶴樓正在修建之中,無緣登樓,“甲副使”阮思僴感嘆不已,寫下《武昌感懷》詩。次年7月返程再次過漢時,阮思僴終於登上剛完工的黃鶴樓,寫下《黃鶴樓》一文,並賦詩《偕黃雲亭登黃鶴樓》。詩題中的黃雲亭為使團的“乙副使”。這些詩文收錄在越南藏編的《越南漢文燕行文獻集成》裡。
“清同治十年”的那次訪華,“正使”阮有立在完成朝貢任務后,返越途中登臨黃鶴樓,寫下《登黃鶴樓記》一文。這篇黃鶴樓文收錄在清同治、光緒刊本的清人馬先登所著《再送越南貢使日記》中。
黃鶴樓公園相關負責人表示,這是首次發現外國使節登臨古黃鶴樓所著詩文。
(記者蔣太旭 通訊員王紅念)
(來源:長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