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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發動機廠工人變身硬筆瓷盤手繪牛人

劉春燕 鐘志兵
2018年02月24日06:30 | 來源:重慶晚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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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他是發動機廠工人 也是“中國硬筆瓷盤手繪第一人”

  重慶的景色在瓷盤上相遇

  ◆筆尖一個月要用60支,小賣部老板總是笑他:“別個買筆是用,你是買來吃,吃得太快。”

  ◆“我喜歡有人來坐一下,交流畫畫的看法。”有畫友專門跑上來找。他在,畫室門都開著。

  ◆我可能永遠不能成畫家、藝術家,當一個固執的愛好者也行。人找到喜歡的東西很重要。”

  龔臨濱56歲,前面的頭發留到齊脖,后面留長,扎一根小辮子,白色的裝飾項鏈在瘦削的前胸開出大朵的富貴感。他穿大紅色羽絨服,開大紅色的Jeep車,像一種火,不用點,也自燃。

  他用簽字筆在瓷盤上畫老重慶新重慶,在中國第五屆美術設計大賽獲得一等獎,有業內藝術投資公司和書畫院贊他為“中國硬筆瓷盤手繪第一人”。

  他是重慶康明斯發動機公司車間裡的一名工人,負責車間設備的檢修維護:一樣梳著小辮去,只是換身工作服。

  慢新聞-重慶晚報記者 劉春燕/文 鐘志兵/圖

  南山畫室

  南岸區南山街道文化中心緊鄰涂山湖,樓下的廣場上常年都有起舞的阿姨。街道專門拿出一層樓,邀請有藝術追求的畫者歌者免費入駐,挂牌:南山畫家村。龔臨濱的工作室一室一廳,是這層樓最大的。

  各間工作室都備好電器家具,免的意思是,隨便住,隨便用。二樓還有展覽廳,經常把樓上的各間工作室的作品請去展覽,南山群眾的文化生活就不是一般街道打打腰鼓了。

 

  龔臨濱的工作室是這層樓最大的

  穿大紅色羽絨服的龔臨濱

  瓷盤硬筆畫,用的是簽字筆。

  為避免瓷盤浪費,先用鉛筆“描畫”以便修改。

  龔臨濱作品《重慶印象洪崖洞》

  周一到周五,龔臨濱要在沙坪壩的廠裡檢修機器。周末,他開著Jeep從大渡口的家上南山,一坐一天,中午要碗米線,櫃子裡還塞著方便面、餅干。

  就是畫,手不停,一筆一筆不停畫。

  畫室有兩張大畫桌,兩排大展架,加上牆壁上,都密密擺著挂著畫好的大小瓷盤,龔臨濱在小小的裡間。一張小書桌,一盞放大鏡燈,一支簽字筆,一個瓷盤,第一筆落下去,窗外的歌舞自動靜音,專注是人的定海神針。

  瓷盤硬筆畫,都以為是鋼筆,其實是簽字筆。最細的0.2筆尖,20支一盒,一盒15元,龔臨濱一個月要用三盒,60支,鋼筆筆尖耗不起。小賣部的老板總是笑他:“別個買筆是用,你是買來吃,吃得太快。”

  瓷盤是專門定做的直徑55厘米大盤,啞光面。構思順暢,一周能畫完。然后用透明噴漆固色。每噴三四次后,用最細的砂紙擦拭,表面略粗糙后,再噴漆,如此反復20多次后,瓷盤表面的噴漆足有兩張打印紙厚,最后在水中浸泡48小時,檢驗固色效果。按龔臨濱的說法,這樣可確保幾十年不變色。

  成品之前,瓷盤碰不得摸不得,大盤作畫,畫好的區域,他都墊餐巾紙,怕手上的汗氣濡染了畫面。有次妻子挪開盤子,隻拿了一下,皮膚上的油脂沾上瓷面,成品后,對著光看,始終有一枚指紋印。

  所以他特別喜歡這個跟車床零件柴米油鹽完全無關的畫室,天地一人。

  其實有人來還是開心的,中午門口有其他工作室的喊,“龔老師,出去吃米線不?”他笑呵呵應,“不了,我有採訪。”

  “我喜歡有人來坐一下,交流畫畫的看法。”有畫友從網上搜到他,專門跑上來找。他在,畫室門都開著。

  人人人人

  畫重慶的人多,畫法也多,龔臨濱比較鬼馬,他喜歡挪移。

  比如,你站城裡任何一個位置,都無法在視野裡聚齊老洪崖洞的吊腳樓、十八梯、大劇院和解放碑環球金融中心,但他會將這些東南西北、新與舊、張揚與低調、大氣與靈秀、現代和傳統都挪移在瓷盤的一幅畫面上,情景交融,高低錯落,毫不違和。

  工筆細膩,老房子上片片青瓦和取光的玻璃瓦,樓道上晾晒的衣物上的皺褶,高樓戶戶窗外的空調挂機,輕軌駕駛室反光的玻璃,一座城的童年和青年時代,就在一張瓷盤上穿越相遇了。

  他叫它們《重慶印象》。

  這個系列有一幅是“長江索道”,索道從南岸的天空,飛向對岸朝天門的雲端中,畫面的主角是城市和雲,索道隻在左上小小一角,又高又小。

  “我刻意畫得高,索道是從南山高處飛向渝中半島,畫上無山,但其實有山。索道飛向雲端,下面是繁華,但雲中我們看不見。這是我的重慶印象。”

  他的重慶印象,大多是“房房房房樓樓樓樓、樹樹樹、雲、石頭、江河水”,很少有人。他說:“其實有人,有多少房房房房,就有多少人人人人。”

  其實他不喜歡人人人人。讀中學,學校在磁器口邊上,無數個遲慢的午后,少年都在磁器口的巷子裡溜達,看涼椅上瞌睡的人、晒太陽的狗,走很遠一段,才有小鋪子,買汽水。“現在的磁器口擠滿了人,但是我們畫畫的眼裡,就沒了人。”

  龔灘、磁器口、偏岩、塘河、中山、洪崖洞、大禮堂、朝天門、輕軌……重慶的地標性建筑總有畫完的時候吧?不!他很肯定的說:“一個磁器口,或者大劇院,都有無數種角度和畫法。”如果算上挪移,那就是數學的排列組合。

  發動機和天上的街市

  重慶康明斯發動機公司在沙坪壩區烈士墓,生產大馬力發動機,柴油機,前身是重慶汽車發動機廠,龔臨濱1981年進廠,幾十年都在大型機器設備邊邊轉。

  “不想做工人,小時候在廠區長大,不想跟轟隆隆的機器沾邊,但是高考沒考上美院。”龔臨濱是黑龍江哈爾濱人,父母三線建設時來到重慶,他11歲。

  每一個有夢想並且不想被規訓的少年,都是小環境裡的孤靶。

  進廠的時候,他就一頭長發,車間離父母家隻有4分鐘的路。下班出車間,他一定要換身自己的衣服——自己設計的,有巨大的兩片衣領。走在一群穿著油膩工作服的工人中間,孤獨又驕傲。

  工作間隙,他拿一張小紙片畫畫,山、水、人、房子,就是沒有機器。師傅也不說他,其他工人默默看。“當然會有不務正業的說法,但我也是拿過技術標兵的。”

  “油畫、篆刻,什麼都嘗試。沒想過未來,怎麼想,我沒有系統專業的訓練,能怎麼想?就當是喜歡。”廠裡同事會喊他幫忙畫點什麼,那些年,也不好意思說給錢買,超出用量買一大堆顏料紙筆,剩下很多,就是支持他創作。美術耗材花錢,花的都是工資。龔臨濱現在的瓷盤畫,原版手繪兩三千元一個,也是朋友在買。“定制瓷盤接近兩百塊一個,噴漆要三百多,不是為了賺錢。”

  “還要堅持?目標是什麼?”

  “小目標:有長進。創作總是想再往前走一步的。我可能永遠不能成畫家、藝術家,當一個固執的愛好者也行。人找到喜歡的東西很重要。”

  龔臨濱的大紅Jeep裡,隻有簡單的幾樣東西:速寫本、筆、相機。隨手拍,隨手畫,哪裡好看就記錄下來。他最喜歡一早一晚的重慶。天剛亮,城市的輪廓在光線中醒來,“有了形狀,特別好看。”夜裡,兩岸燈光亮起來,他從南濱路開過,要停下來看好一陣。“你知道《天上的街市》吧?是一首詩,畫畫也一樣,畫面也是有詩意的。”

  這個時候,發動機很遠。

(責編:馮粒、袁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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