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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昕桐在2018年中國城市春晚上表演水拓畫創作 |
在提前調配的水溶液上,輕輕滴落的顏料隨水波暈開。一番精描細畫后,將白紙蓋在水面上吸取顏料,再慢慢將紙抽離——一幅美幻絕倫的畫作就這樣誕生了。
這就是被稱作“水面作花,紙拓成畫”的大理石紋水拓畫(下文簡稱“水拓畫”)。
在古都西安,為記者演示這一技藝的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也是目前土耳其水拓畫唯一的外籍傳承人李昕桐。正是這個來自西安的旅土華人,把經古絲綢之路流傳至土耳其的水拓畫技藝又帶回中國。
異國學畫技
2007年,李昕桐隨土耳其丈夫到伊斯坦布爾生活。“站在博斯普魯斯海峽邊,你會看到沿山坡階梯而上的古老紅頂木屋、猶太教的神廟、基督教的教堂和穆斯林的清真寺和諧共處。”李昕桐說,這座城市厚重的歷史和極富包容性的文化深深吸引了她,也影響了她日后的發展。
遠離故土的李昕桐逐漸意識到,生活不能僅僅依靠愛情,“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我成了‘三無’人員。”李昕桐說。要改變現狀,就必須先打開通往外界的路。“當我從電視上看到一滴滴斑斕的顏料在水面上慢慢暈染出驚艷的色彩時,我的心被深深打動了。”李昕桐的改變,從水拓畫開始。
從此,鄰居們經常看到一個東方女人,肩上扛著畫液、畫盆,手裡拎著顏料、畫刷等近10公斤的水拓畫工具,從山頭的住處走到海峽邊,再轉乘公交車、輪渡去學習水拓畫。來回4個小時的路程,這是她學畫前3年的必經之路。因為語言障礙,她成了班裡的后進生。水拓畫的畫液和顏料需要長時間的制作和醞釀,但李昕桐制作的材料卻無法使用。單單學甩顏料的動作,她就比別人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我還把顏料甩到了師母送給師父的新襯衫上,師父在很長時間裡都不敢靠近我的畫盆,看到我甩顏料就會躲遠一些。”李昕桐笑著回憶當初的窘境。
師父發現了李昕桐學習中的困難,便讓班裡英語最好的同學做翻譯。李昕桐這才慢慢了解水拓畫技藝遠遠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溶液與顏料二者之間必須達到完美和諧的狀態才能作畫——水拓畫這盆水真的很深。”從制作水溶液、顏料、畫刷開始,到揮手而就畫出美麗花朵,信手拈來一幅作品,李昕桐用幾年時間磨練出高超的技藝。
2014年,在師門三代聯展上,李昕桐成為25年間2500名學生中第十五個得到出師証的學生,也是唯一一名外籍學生。“把自己的國粹教給外國人,而且史無前例地頒發了出師証,我的師父和師爺特別勇敢,就像這座城市一樣包容。”
失傳的“流沙紙”
李昕桐將水拓畫推廣到中國的想法也得到了師門的支持。
李昕桐的師父、土耳其水拓畫工藝大師查埃羅,同時也是土耳其奧斯曼歷史文化專家。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水拓畫起源於盛世大唐。查埃羅認為,水拓是紙張裝飾藝術,而紙張由中國發明。通過翻閱大量史料,他推測唐朝時期,在塔拉斯河大會戰中,水拓畫被唐軍通過古絲綢之路傳至中亞和中東,最終在土耳其播種開花。
畢竟相隔千年,如今又相隔萬裡,如何讓更多中國人了解水拓畫,對於李昕桐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2013年以來,她先后在北京、上海、西安、天津、重慶等地舉辦多場公益講座、體驗課、培訓班,並參加多檔文化欄目的錄制,以期讓更多的人認識水拓畫。
李昕桐還在國內查閱資料,發現宋朝《文房四譜》中記錄的唐朝藝術“流沙紙”,與當今的水拓畫制作工藝極其相似,但這項工藝在中國已失傳。因此國際上對水拓畫是否源自中國有爭議。李昕桐希望在中國出土的文物中能找到相關証據,從而在世界范圍內確認:水拓畫是由中國經絲綢之路流傳出去的。
從土耳其到中國,從唐朝到今天,水拓畫藝術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孕育出獨特的匠心,在世界留下獨具東方神韻的一筆。如今,隨著“一帶一路”合作的實施,土耳其也積極推行“中間走廊”計劃。來自古絲綢之路起點長安的李昕桐,更加頻繁地往來於中土之間。什麼也打消不掉她將失傳的水拓畫帶回中國的信心和決心。“這不只是畫,這是文化,這是歷史。”她說。
通往美好精神世界
“水是流動的,每一滴顏料都會隨水輕輕漂散。看著顏色在水面上一圈圈暈染開,你的思想和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這是唯一讓我永遠干不煩的事。”李昕桐說。每次沉浸到水面,沉浸到斑斕的顏色中,她都會感受到精神的純淨,周圍很安靜,內心也很安靜,那是水拓畫賜予她的美好世界。
李昕桐別出心裁,將水拓畫藝術引入自閉症兒童的教育工作中。“在孤寂的異域生活中,它成了我的解藥,我希望它也能幫助那些孤獨的孩子們。”在自閉症學校授課過程中,李昕桐發現,水拓畫的確能幫助這些“來自星星的孩子”。“孩子們用小手不斷攪動著水,當他們看到顏料在水裡的無窮變幻,非常欣喜享受,顯然他們受到的觸動比大人更深。”
未來,李昕桐希望這項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能重新在中國開花結果,豐富人們的業余生活,塑造良好的個人性情。她感慨道:“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幸運的是我遇上了水拓畫,遇上了好時機。希望能夠通過水拓畫幫助更多人感受這個美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