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話年輕藏家系列】——

KAWS破億，引起轟動。因為每個年輕人可能都曾經擁有過一件與KAWS有關的作品。潮流玩具（藝術玩具）、跨界合作球鞋、服裝，或是版畫、裝置……廣大年輕人從未感覺自己與身價過億的高端藝術作品距離如此之近，紛紛開始清點KAWS大賣有無增加自己身家財產的可能性。

而KAWS作為街頭潮流文化代表，對波普文化當代藝術的發展，有何影響？為何能在短短時間內實現身價N級跳？他的“網紅”成功路線能否被復制？年輕藏家的趣味，是否正在影響高端藝術收藏市場？這些才是此次火爆現象背后，被藝術界收藏界重點關注的議題。

名詞解釋 KAWS

4月份，KAWS成為一個藝術界熱詞。

事實上，KAWS是美國街頭藝術家Brian Donnelly（生於1974年）涂鴉時的筆名。他年輕時被稱為“涂鴉怪盜”。其后進軍日本原宿，創辦街頭潮流品牌Original Fake，與多個潮流品牌推出聯名潮玩。

2019年4月，KAWS的亞力克布畫《THE KAWS ALBUM》在香港蘇富比春拍中，拍出了1.16億港元的歷史高價，成為潮流文化進軍高端藝術市場的代表。

受訪嘉賓

金城

中國美術家協會動漫藝委會副主任，廣東省動漫藝術家協會主席，教育部高等學校動畫、數字媒體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副主任。漫友雜志及漫友文化品牌創辦人，2004年經文化部批准在北京創辦“中國動漫金龍獎”，至今已進入第十六屆。

李國慶

中國資深玩具收藏家，itoyz潮玩創始人，中國第一本藝術玩具專書《玩偶私囊》作者

壹

【新聞直擊】

KAWS破億！

潮流文化進軍高端藝術市場

KAWS在拍賣場上的“勢如破竹”，在這個春天被戲謔為“躺贏”。

3月底，浮躺於香港維多利亞港海面的一隻37米巨型KAWS玩偶，成為了全民“網紅”。無論是藝術界、潮流界還是普通游客，都不能免俗地要到這個“網紅地點”“打卡”，晒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被稱為3月底香港ART BASEL中“躺贏”的代表。

4月1日，KAWS的“躺贏”成為現實。在香港蘇富比春拍的“NIGOLDENEYE VOL. 1”專場中，KAWS的《THE KAWS ALBUM》在多位藏家激烈爭持之下，價格節節飆升，最終以1.16億港元落槌，高出估價15倍，刷新藝術家拍賣紀錄。而此專場亦再次創下100%成交率的白手套佳績，總成交額達 2.2億港元。不少年輕人抱著想用幾千元買雙球鞋的心態去湊熱鬧，卻發現估價1000-1500港元的球鞋，瞬間被搶拍至十萬，最終一雙BAPE × KAWS聯名的球鞋，拍出12.5萬港元。

不少人把KAWS在拍場上的“勢如破竹”，納入為當代藝術的整體優異表現中。事實上，4月1日香港蘇富比的當代藝術拍賣，三場總成交額高達8.02億港元，創下亞洲最高成交額當代藝術拍賣系列的成績，並刷新10位藝術家拍賣紀錄。當中不僅有KAWS，還有創下藝術家成交紀錄的草間彌生。

市場認為，這反映出年輕藏家的趣味和購買力，已經開始影響高端藝術收藏市場。佳士得香港戰后及當代藝術部副總裁佟立華對羊城晚報記者表示，這批年輕藏家，對時尚藝術跨界的概念更寬泛，接受度更高。在他們看來，潮流藝術與高檔藝術之間的區隔，沒有以前那麼大了。

羊城晚報：KAWS進入高端收藏領域，到今年蘇富比春拍上身價三級跳作品拍賣過億，你覺得這是否反映出一些在藝術價值評判上的趨勢？

金城：大多數作品的走紅過程，都是從小眾逐漸走向大眾，從鮮為人知到眾人皆知的﹔我們看到的是KAWS這兩年間在收藏市場上的變化，更需要看重它長期以來的品牌積累，和它在受眾群體中樹立的良好口碑。

它的走紅之所以引起強烈關注，正是因為它代表的是一個嶄新的門類，它帶有動漫潮流元素，甚至長期穿梭於商業品牌之中，從某些保守角度而言，會認為它與藝術是“兩回事”。世界上許多藝術作品常常拍賣出“天文數字”，但潮流作品拍賣上億，那就有點像是阿姆斯特丹登上月球的第一步，讓人震驚。KAWS的走紅，一方面是它本身的品牌積累深入人心，另外一方面，在於人們對藝術品的界定的包容性更強、更廣，發掘出新鮮門類的藝術價值，這是一種可喜的收藏趨勢。

羊城晚報：你認為這反映了年輕藏家的喜好和影響力嗎？

金城：KAWS的定位是潮流，此次在拍賣市場上大放異彩，是年輕收藏群體在藝術市場發出自己聲音，也是KAWS品牌號召力的一次成功案例。年輕人的喜好非常多元，嘻哈、電影、動漫、模型等等，而KAWS通過一次次完美的跨界，讓許多年輕藏家獲得一份“歸屬感”。正是KAWS這種獨特的“藝術連接力”，讓年輕藏家獲得歸屬，表現喜好。而隨著潮流文化的深入沉澱，年輕收藏群體經濟實力、審美能力的逐步增長，也自然為藝術界帶來一股新的風潮。

貳

【藝術價值】

這麼貴為什麼？

潮流文化擁躉夯實當代藝術收藏陣營

隨著KAWS破億，更多關於KAWS跨界合作作品被炒至高價的新聞，不斷沖擊人們的神經。潮流文化與高端文化之間的橋梁是否已經被打通？

2002年開始收藏KAWS作品的李國慶，是國內資深的潮玩藏家。“潮流玩具也被稱作藝術玩具，其實KAWS的各種作品一直都是受歡迎、有溢價的，這個現象已經不是從這次拍賣才開始。”

“以破億的這幅《THE KAWS ALBUM》來說，各種元素滿滿，各種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興奮點：KAWS對別具標志性的披頭士的經典專輯封面進行重新演繹，人物換成了辛普森一家的造型，擁有KAWS標志性的交叉眼睛骷髏頭，就連左下方小角落裡，也有KAWS備受追捧的《同伴》小模型，這當中，有流行文化、當代反傳統文化與高端藝術的銜接，也可以說，他把這些領域的粉絲一網打盡。”李國慶表示。

羊城晚報：KAWS為何這麼貴？作為潮玩，一批次幾百幾千的量，是否有收藏價值？

李國慶：KAWS的潮玩，在2002年左右，就已經很領先了。他的玩偶有自己的一個表達和態度，而且他的東西也確實一直在漲價。比如以前買可能一兩千的阿童木系列，過10年一般都能賣到2萬塊錢左右。當然，越貴的漲價得越厲害，特殊材質的如木頭的，或是與空山基合作的金屬的，這些都是一面世就會漲價的。

說到潮玩的量對價格的影響，KAWS的玩偶哪怕是出幾百、幾千個，以他的知名度來說，在玩偶界來說這個數量還算是比較少的，可以作為收藏品來購買。

羊城晚報：KAWS對一些既有經典卡通元素如辛普森、史努比、米老鼠的解構與再創作，藝術界對此評價不一，你如何看這種解構與再創作？

金城：我們常常看到許多所謂的“經典IP重塑”，最后多是馬失前蹄，迷失在商業大潮中。而KAWS的高明之處，在於它以極致簡潔的方式——兩個×，化繁為簡，輕易地打破了人們的認知，將自己的品牌符號和經典動漫形象和諧地串聯，在不失動漫感的基礎上，提煉出屬於KAWS自身的品牌共性。就連KAWS這個名字，既是作者，又是作品，也是一種串聯，恰是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表現思維，是藝術探索道路上的一次大膽的嘗試，最終，也帶來了喜人的效果。

李國慶：有人說是這種解構毫無藝術價值，我倒是不這樣認為，畢竟在波普文化裡復制是很重要的一個元素。至於有沒有獨特藝術價值，一個億，已經可以解釋很多。

羊城晚報：有人認為KAWS是安迪·沃霍爾的后繼者，你如何看？對於波普文化，在新時代是否有新的發展？

金城：KAWS與安迪·沃霍爾無論是在時代背景與所處的藝術領域，都有明顯的差異。安迪·沃霍爾是波普藝術的領袖，而KAWS則是街頭文化的代表。然而，為什麼會通過KAWS聯想到安迪·沃霍爾呢？這中間的關鍵之處，大概便是兩者的藝術思維帶有一種共性——“一切皆可跨界”。

當然，我們不能想當然地把KAWS等同於波普藝術，它年輕而時尚，需要更長時間的檢驗，同時也不能以單純的藝術界定，忽視了它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驚喜。

在新的時期，無論是波普藝術還是其他藝術形式，傳播力就是一種生命力，這是我最深刻的體會。

羊城晚報：你認為涂鴉、動漫，甚至潮玩，這些能否算當代藝術？其中有無什麼判定的關鍵因素？例如觀念或創作手法的先鋒性？

金城：聞名世界的法國盧浮宮自2003年起便開始了一項名為“BD Louvre計劃”，譯作中文便是“當盧浮宮遇見漫畫”。而后，該項目不斷發酵，更在2016年衍變出《LOUVRE No.9 ∼漫畫、第九藝術∼》日本巡回展，日本漫畫界的各位大手積極響應，包括：鬆本大洋、五十嵐大介、坂本真一、寺田克也、山崎麻裡等人。該展覽在東京森美術館展出。這說明在國際社會，動漫早已進入了當代藝術的殿堂，甚至被譽為“第九藝術”。在國內，從2017年的首屆全國動漫美術作品展，到即將舉辦的第13屆全國美展綜合畫種·動漫展，動漫都是以藝術門類走進美術界的視野。

無論是動漫、涂鴉、還是潮玩，都跟許多當代藝術一樣，有一個發展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隨著時間推移，去蕪存菁。對於這一系列新式的品類，評判其藝術價值，一方面是創作者的理念，以及作品是否呈現出在該品類中精雕細琢的高超水平。另一方面，則是它們是否能夠最恰當地承載相應受眾的情感與記憶。

羊城晚報：波普藝術原本就是流行的、大眾的、大量生產的，你認為這與一般認為的收藏級藝術品的稀有性，有無矛盾之處？

金城：我收藏有KAWS的作品，也放在我的私人動漫館——JC動漫館中予以展示。以這個源自《星球大戰》人物為例，它是流行的、大眾的作品，但毋庸置疑，它宏大的世界觀，充滿想象力的人物設定，史詩般的劇情決定了這部作品的藝術高度。因此，藝術品的價值，不能單純地從稀有程度來做“算法”，許多的“稀有”，恰恰是從哪個“量產”中來，它經歷了市場中大浪淘沙的洗練。藝術價值需要時間的積累。藝術文化很少有天外來客，所謂的“炒作”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三

【收藏分析】

“網紅”路線能否復制？

街頭藝術有無投資可能性？

KAWS此次身價高漲，被視為年輕藏家趣味和影響力的體現。

用街頭反叛的方式征服年輕人，從對品牌海報涂鴉噴畫為人所知，到被奢侈品牌邀請聯名合作﹔從街頭涂鴉（免費欣賞），用價格親民的潮玩攻佔年輕潮流市場，到回到高端藝術市場，不斷有人將KAWS與安迪·沃霍爾相提並論，並將他與同為時尚跨界、人們所青睞的村上隆、草間彌生、奈良美智等相比。KAWS的這條網紅成長路線，能否被復制？KAWS的火，是否能對整個行業帶來提升？街頭藝術有無投資可能性？

“村上隆等人都是先作為藝術家為人所知，再進軍潮玩領域。而KAWS的成長路徑則恰恰相反。他的成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李國慶表示，“但事實上，與畫廊簽約藝術家類似，目前一些知名潮玩品牌，也在進行一些扶持年輕藝術家的計劃。比如為奈良美智出潮玩的How2work，前幾年推出龍家升的玩偶，五六年了一直平平淡淡，但這兩年突然火了起來。這些類似KAWS的例子也不少。”

關於街頭藝術的投資可能性，金城表示：“街頭藝術將束之高閣的主流藝術拉向普羅大眾，並在全球范圍內掀起一股收藏熱潮，但其底蘊相對於主流藝術還是顯得年輕。在如今商業化的潮流下能否保持自身的藝術價值，重視藝術態度，一方面在於街頭藝術創作者的不斷堅持與自我突破，另一方面，更需要主流藝術界的一份包容與呵護。對於街頭藝術未來的發展，我充滿期待。”

羊城晚報：人們將KAWS與村上隆、草間彌生相比，你如何看他們之間的異同點？

金城：村上隆的作品融合了19世紀的浮世繪風格以及日本流行文化與漫畫相結合的藝術風格，同時詮釋出日本亞文化中的“御宅文化”﹔草間彌生作品則包含了女性主義、超現實主義、原生藝術等，因此她被稱為日本現存的經典藝術家﹔KAWS是街頭涂鴉藝術的代表，他的創作領域廣泛，最為標示性的符號 “××”在不同載體上反復出現，超越語言與文化的界限，輻射藝術與商業圈。

KAWS與村上隆、草間彌生三位藝壇先鋒以“潮”入世，呈現了新世代的審美眼光、獨特的美學，走出了自我新路。（林清清 林源 尹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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