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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影像中國 |
在植物的國度裡,青鬆是一種極為常見的樹種。中華大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比比皆是鬆的蹤影。但青鬆卻有一種其它植物無以比擬的氣質。那一樹樹、一叢叢“公”字形的綠色樹冠,使得江南江北盡顯朝氣蓬勃、渾厚華茂的青鬆氣象。
我長期生活於江南徽州山區,耳目之所接,盡是滿山遍野的晴翠,這晴翠就是青蔥滿目、生機勃勃的青鬆林。大地有了它們,從此變得有了魂,有了魂就不同凡響。隻要你細心觀察,還可以發現,山巒之巔,怪石之上,有許許多多參差不齊的黃山鬆,植物學家稱它們為“天海矮鬆”。盡管長得矮小,卻讓人感受到它們的挺拔蒼勁。它們生於深岩石罅中,永無肥壅,風雪不停摧殘,然其貌俊美,細鬣攢針,婆娑於茫茫雲海之中。一株株瘦小的黃山鬆,正撐著一把把雪花小傘,漂浮於雲海,再現著唐詩宋詞的絕美意境。此時,你覺得它弱小嗎?風雪也好,驟雨也罷,它還是那樣的堅韌、勇敢,恣意搖曳,低吟淺唱。
青鬆的歲月大都是風霜雨雪,因而練成它鐵骨傲霜冰、清氣滿乾坤的氣質,造就它摩天撫雲的胸懷。它永遠是那麼綠意蔥蘢、生機盎然,是世間永恆的綠色使者,所以,人們都喜歡稱它為勁鬆、翠鬆。墨色的枝丫縱橫交錯,雖經磨歷劫、傷痕累累,卻依然頑強地支撐著一頂頂“公”字的鬆毛帽子,或大或小,一直保持著一種正色庄重的模樣。鬆濤似海浪一般奔騰,根根條條的龍鱗虯枝錚錚作響,發出一波又一波極有韻律的聲音。鬆下的淙淙清泉也變得充滿詩意,吟誦著《詩經》《楚辭》中的名句,“山有喬鬆”“如鬆茂也”……或浪漫或豪邁,或婉約或曠達,氤氳其間,令人心曠神怡。
青鬆即使燃燒,化作煙塵,依然芬芳於人間。古人早已把它的煙塵制成一片片幽香的墨錠,黑中透亮,能在宣紙上化作行雲流水的墨跡。因為它的墨痕,讓后人領略到唐詩宋詞的飄逸,元曲的蒼涼,明清小說之意蘊。因為它的墨韻,又讓后人見到煙雲萬狀的湖光山色,《清明上河圖》的古雅,《富春山居圖》之流韻……此乃萬載存真的鬆煙墨之所為。
青鬆雖然聲震山野,譽滿寰中,卻韜曜含光,從不張揚。許多樹林中雜木頗多,青鬆處於碩大強悍的樹種之旁,時時被擠壓,被侵佔。杉樹、榧林、樟樹、皂莢樹、楓樹、銀杏樹……它們似乎都威武霸氣,在青鬆四周瘋長、攀比。青鬆從來不惱也不怒,即使被擠到了澗底,依然能夠低垂著頭頑強地生長。青鬆有一種以徑寸之苗,長出遮蓋百尺之氣勢。所以,青翠如瀉,讓山脊次第織染著凝翠,從而獲得四季常青的好口碑。青鬆這種胸襟和境界,足以讓那些形形色色的鄰居們揣摩和評判了。
鬆也開花,笑意盈盈。鬆花美麗易逝,卻能夠一直在唐詩宋詞中綻放。花期來臨,它們一刻也不敢怠慢。鬆花盛開,盈潤飽滿,姿色艷麗,看上去,像是鑲嵌在樹枝上金燦燦的小風鈴。花紛紛墜落時,一地斑斕,地上便生出了一朵朵如傘一樣的野鬆菇,或粉紅、或玫瑰紅、或珊瑚紅,還有少量的藍綠色。它們或羞澀地打著小傘,或相擁而抱,一團團,一簇簇,姹紫嫣紅,是美的盛宴。它們不斷引來川流不息的人群,還有左竄右鑽的野兔、鬆鼠們,熱鬧非凡。
寫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陳毅元帥“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的詩句,那鬆濤奔騰的意境又浮現在我的眼前。一棵棵高潔的青鬆,不怕風吹雪壓,一叢叢、一片片地簇擁著,處處迸發出寧折不彎的剛直和豪邁氣概,傲然挺立著雄氣勃發、愈挫彌堅的偉岸形象。
“亭亭山上鬆,瑟瑟谷中風”,這是青鬆在寒冷的冬日裡,給我們的昂揚自信。
本版制圖:張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