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祠:跨越千年的歷史之美、文化之美

編者按
6月,“人文清華講壇”特別節目《穿越時間的距離,跟隨梁思成林徽因探尋中國古代建筑》走進太原晉祠。晉祠是中國最早的祠廟建筑群,不僅是美輪美奐的園林,也是意蘊深厚的文化博物館。
學會欣賞優秀傳統文化之美,是建立文化自信的首要條件。如何欣賞優秀傳統文化之美?“人文清華講壇”的專家學者帶領觀眾走進晉祠,領略延續千年的古代建筑群多面之美。
賈珺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家一級注冊建筑師、清華大學圖書館建筑分館館長、《建筑史》主編,主要從事中外建筑歷史和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的教學、研究與設計工作,出版專著7部,發表論文100余篇,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4項、北京市自然科學基金1項、建筑設計與規劃項目20余項,曾經獲得教育部自然科學二等獎、中華優秀出版物圖書獎、北京市優秀規劃設計獎。
張小琴 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人文清華講壇”制片人,本場演講策劃人、主持人。
“不肯失之交臂”的晉祠
晉祠是中國現存最古老的祠廟建筑群,位於太原西南郊的懸瓮山東側山腳下。
這裡是晉水的發源地,故而《山海經》記載:“懸瓮之山,晉水出焉。”晉祠的前身,是供奉周成王的弟弟、晉國始封諸侯唐叔虞的祠廟,有文獻認為始建於漢代,目前可見的確切記載見於1500年前北魏酈道元的名著《水經注》:“際山枕水,有唐叔虞祠。”其后又歷經北齊、隋、唐、五代、宋、金、元、明、清等各朝的重修和擴建,形成了一個殿堂樓閣、亭台軒榭俱全的龐大建筑群,祭祀的主神也由唐叔虞變為“晉源之神”聖母,還有其他眾多的神靈和歷史人物附祀。
1934年夏,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婦離開北京赴山西汾陽考查古建筑,乘車路過太原。梁林久仰晉祠是當地一大名勝,但根據以往經驗,深知“最是‘名勝’容易遭‘重修’的大毀壞,原有建筑故最難得保存”,因此原計劃並未打算去探訪。當時汽車一路顛簸,來到太原城外約25公裡的地方,上了一個小山坡,車窗恰好對著晉祠的背面,正殿的側影進入視線之中,“魁偉的殿頂,雄大的斗栱,深遠的出檐,巍巍在望,非常醒目”,而“晉祠全部的布置,則因有樹木看不清楚,但范圍不小,卻也是一望可知”,這讓梁林二人大為驚嘆。
一個月之后,兩人從汾陽回來,再次經過晉祠時,“無論如何不肯失之交臂”,便拖著沉重的行禮,“帶著一不做、二不休的拼命心理,下了那擠到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車”,對晉祠作了現場考查,並在《晉汾古建筑預查紀略》一文中加以記錄,首次從學術角度向世人呈現晉祠的偉大與精妙。
中軸之美
晉祠建筑群的核心區西倚懸瓮山,分為中、北、南三路。中路是全祠的精華所在,自東向西形成一條明顯的中軸線,人工水渠智伯渠縈繞左右。
山門為新中國成立后重修,其西即為水鏡台,修建於明清時期,“水鏡”二字源自《漢書·韓安國傳》中“清水明鏡,不可以形逃”的典故。此台實為戲台,與正殿遙遙相對,建筑造型很別致,由不同時期所建的兩座房子組合而成:東部封閉,相當於后台,採用重檐歇山屋頂﹔西部開敞,是表演的舞台,採用卷棚歇山屋頂,裝飾很華麗。當年這座戲台上曾經上演過很多精彩的戲劇,除了前來祭祀的人群之外,更重要的觀眾是以聖母為首的眾多神靈。如果轉過身來,站在戲台前向西看,也許可以將整個晉祠的庭園看作是另一個巨大的戲台,以天為幕,以山為屏,各式各樣的古建筑與水泉、古木共同演繹出一場更為恢宏的大戲,綿延千載,余音裊裊。
水鏡台西為會仙橋,橫跨在智伯渠上。再西為金人台,台之四隅各立一尊北宋元祐、紹聖年間所造的鐵鑄神將,其中東北角的一尊為1913年補鑄,其余三尊為宋代原物,以西南角那尊為最好。台中央有一座后世所建的4米高的琉璃頂小樓。
金人台之西為大型牌坊對越坊,明代萬歷五年(1577年)修造,坊左右分別為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所建的鐘樓和鼓樓。明代喜歡建牌坊,但現存的遺物以石牌坊居多,木牌坊相對罕見。“對越”二字出自《詩經》,取“宣揚稱頌”之意,以此表達對神靈的尊奉。這座牌坊宛如隆重的儀仗,也可以看作是一個由橫枋和立柱組合而成的畫框,將人們的視線集中於坊后的立體畫面,增加了觀景層次。
對越坊后為獻殿,三開間歇山頂殿宇,金代大定八年(1168年)興建,明代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修葺,結構精致,猶如涼亭,四面開敞,完全不設圍牆,以直櫺木柵欄圍合,這種設施在北宋《營造法式》中稱為“叉子”。此殿是面對正殿擺放祭品的獻祭場所,相當於放大的供桌。中國古建筑主要依靠木結構的梁柱體系來支撐,絕大多數情況下,牆並不承重,因此民間有“牆倒屋不塌”的諺語,這座沒有牆壁的獻殿,恰好印証了這個特點。
獻殿西為魚沼飛梁,方形水池,上建十字形橋梁——“魚沼”即魚池,“飛”是跨越的意思,“梁”是橋的古稱。《水經注》中曾提及北魏時期這裡就建有一座“魚沼飛梁”,現存者修建於北宋時期,是全國唯一的孤例,以石質的八棱柱和木質的斗栱來承托東西橫平、南北斜升的橋身。
中路最后一座建筑為聖母殿,創建於北宋天聖年間(1023年一1032年),距今大約正好一千年的時間。這是一座面闊七間、進深六間的重檐歇山頂大殿,崇宏巍峨,壯麗秀美,為我國古代木構建筑中的杰作。殿身周圍設一圈寬闊的圍廊,其中前廊有兩間之寬,顯得特別開敞通透,吸引人們在此駐足觀景。八根檐柱上雕有盤龍形象,昂首顧盼,炯炯有神,檐下的斗栱疏密有致,富有韻律感,好像一隻隻手掌承托著懸挑的屋檐,又好像是綻放的花朵。宋代將斗栱稱作“鋪作”,一組斗栱稱為“一朵鋪作”。
作為一座典型的宋代建筑,聖母殿的屋檐呈現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屋角高高翹起,巍峨中顯出宋代特有的宛轉秀美之風,既不同於唐代的剛勁雄健,也不同於明清的拘謹細膩。
聖母殿殿內供奉聖母塑像和四十多尊侍女像,除了兩尊明代補塑之外,都是宋代原塑,彌足珍貴。這些塑像形態各異,栩栩如生,被認為是宋代宮廷生活的真實寫照。對於聖母的原型歷來有不同的說法,大多數人認為是唐叔虞的母親邑姜。神像坐在木制神龕中,頭戴鳳冠,身披蟒袍,面容端庄。侍女們平均身高約1米6,看上去年齡介於16歲至40歲之間,穿著宋代常見的繡羅裙、半臂、背子等服飾,手中分別捧著文印、飲食器皿和梳妝用具,以此表明各自的身份。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最喜歡北側一尊微微低頭的侍女像,正面是含笑的表情,但側面有點悲戚,他認為“一顰一笑似訴生平”。這些溫柔的侍女像和金人台上剛健的鐵鑄神將形成鮮明對比,相映成趣。
為了保証足夠的禮拜空間,聖母殿內不設柱子,同時也不設天花板,將加工精細的木構梁架全部顯露出來,這種做法在《營造法式》中叫作“徹上明造”,顯得特別干淨利落。
聖母殿左右分別為三開間的苗裔堂和台駘廟,仿佛是正殿的兩位侍從,靜靜地站立在兩旁。台駘是傳說中上古少昊氏之子,與大禹一樣是治水的英雄。
南北兩路
晉祠北路建筑多隨地形展開,面南背北。最東靠近入口處有假山,北為文昌宮,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擴建,正面筑洞三穴,為七賢祠。洞上建三開間建筑,即為文昌閣,供奉主管文運的文昌帝君,左右為平台游廊。
文昌宮之西為東岳祠,正殿三間,懸山頂,懸“治明理幽”匾,前有一單間歇山小軒。東岳祠西為昊天神祠,分兩進院落,關帝廟居前院,三清洞居后院,洞上為玉皇閣。昊天神祠前面有一座獨立的小戲台,正對祠門。
再西為唐叔虞祠,也擁有兩進院落,元代重建,明清時期曾經重修。大門三間,懸山頂。前院有享殿三間,歇山頂,兩側為碑廊。后院正殿五間,歇山頂,前檐帶有副階,外觀形似重檐,其構架帶有典型的元代建筑特征。殿內供奉唐叔虞像,殿前有東西配殿各三間。祠大門東側有陳列唐代御碑的小亭,西側有鬆水亭和八角形的善利泉亭。
北部最后沿山坡建有一組建筑,巧借山勢,錯落有致。沿石蹬拾級而上,依次有朝陽洞、雲陶洞、開源洞、待鳳軒、三台閣、讀書台、呂仙閣、老君洞等建筑。
晉祠南路最東有勝瀛樓,二層三間,歇山頂,樓上開敞,風致高爽。樓西北智伯渠上有一座三開間的流碧榭,左右各帶小榭三間,又名白鶴亭。旁邊的雙孔小橋名叫挂雪橋,每逢雪天,橋身晶瑩如玉雕,號稱“雙橋挂雪”。
勝瀛樓西南有三聖祠和同樂亭,三聖祠中供奉藥王、真君和龍王,同樂亭現辟為傅山紀念館。南側有子喬祠,為明代文臣王瓊為紀念先祖太子晉所建。
渠邊有真趣亭,亭下有洗耳洞,均為1917年所建,水上有不系舟小亭和小石橋。不系舟之西為八角形的難老泉亭,明代嘉靖年間重建。亭西為二層的水母樓,樓下筑洞三穴,樓上為五開間歇山建筑。此樓創建於明代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清代道光二十四年(1644年)重修,內供銅質水母像。水母樓之北的山坡上有清代所建的公輸子祠,正殿三間,供奉古代名匠公輸般——就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匠門祖師爺魯班。
晉祠核心區之外還有若干古建筑,其中最重要的是南邊的十方奉聖禪寺。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黨和政府對晉祠的保護高度重視,1961年正式列其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多次修繕古建筑,並加強了對古樹名木的維護,增加了新的綠化設施,還在晉祠外圍之東的大片區域內修建了晉祠公園,成為晉祠風景區的有機組成部分。
時間累積而成的豐富性與參差感
當年,梁思成、林徽因二先生最初不願來晉祠探訪,源於一個悲哀的事實:許多名勝風景區在建設過程中,喜歡把舊房子拆了,然后全盤重建,導致很多早期建筑難以幸存,主要呈現晚期的面貌,導致歷史價值不高。
但晉祠是一個非常罕見的例外。從一千年前的北宋開始,歷經金、元、明、清,一直到民國,每個時期都有相當了不起的代表性建筑留存到今天,而且建筑形式囊括了殿堂、樓閣、亭子、水榭、牌坊、戲台甚至窯洞,有的宏偉壯觀,有的小巧宜人,依山傍水,因地制宜,千變萬化。這種因時間累積而成的豐富性和參差感,極其難以替代。
意大利威尼斯有一座聖馬可廣場,平面由三個不規則的梯形組成,周邊包含大教堂、總督府、市政廳、圖書館、鐘樓等建筑,表現出拜佔庭、羅曼、哥特、文藝復興四種不同的歷史風格,彼此兼容一體,被譽為“歐洲最漂亮的客廳”。相較而言,晉祠建筑群的時間跨度更長,表現出的風格特征更為多元,卻又組合成非常和諧的整體,仿佛是數世同堂的大家庭,其樂融融,比聖馬可廣場更勝一籌。
晉祠在歷代擴建過程中都能對前朝建筑保持高度的尊重,遵循同樣的規劃原則,聖母殿的中心地位始終得以凸顯,好像年邁慈祥的老祖母高坐堂上,周圍子孫環繞,井然有序,一派祥和,獨具一種令人感動的歷史氛圍。
布局中的山、水、木
對晉祠,梁思成、林徽因先生評價說:“一進了晉祠大門,那一種說不出的美麗輝映的大花園,使我們驚喜愉悅,過於初時的期望。無以名之,隻得叫它作花園。其實晉祠布置又像廟觀的院落,又像華麗的宮苑,全部兼有開敞堂皇的局面和曲折深邃的雅趣,大殿樓閣在古樹婆娑池流映帶之間,實像個放大的私家園亭。”
誠如兩位先生所言,晉祠不但是中國最古老、最豐富的祠廟建筑群,同時也是中國最優美的古典園林之一。
中國絕大多數的祠廟都採用對稱的布局,擁有嚴謹的中軸線,顯得肅穆有余,靈活不足。晉祠也有中軸線,但並非直線,而是一條微妙的折線,兩側布局保持均衡又不強求對稱,於庄嚴之中蘊含自由靈動之氣。這裡絕大部分建筑物的朝向不拘一格,主體建筑坐西朝東,北路建筑大多坐北朝南,南路建筑有很多是坐南朝北,而且很好地和山坡、古樹、水系融合在一起,將理性秩序和浪漫氣質融為一體。
建筑之間不用牆來隔絕,空間是流動的,比尋常的私家園林顯得更為疏朗開闊,氣度不凡,同時又有移步換景、曲徑通幽之妙。中軸線上除了最東端水鏡台的東半部和聖母殿的核心部分是封閉的之外,其他所有景點都保持通透。另外,整個晉祠庭院范圍內有大量開敞的亭榭,空間進一步互相滲透,在很多地方都能欣賞周圍更深層次的景色,給人帶來“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強烈感受。
山西地區比較缺水。晉祠沒有頤和園那樣的遼闊湖面,也沒有江南園林那樣的豐盈曲池,卻用相對較少的水面營造出更為別致的水景效果。梁衡先生的散文名篇《晉祠》對這裡的水有生動的描寫:“這裡的水,多、清、靜、柔。在園內信步,那裡一泓深潭,這裡一條小渠。橋下有河,亭中有井,路邊有溪,石間有細流脈脈,如線如縷﹔林中有碧波閃閃,如錦如緞。這麼多的水,又不知是從哪裡冒出的,叮叮咚咚,隻聞佩環齊鳴,卻找不到一處泉眼,原來不是藏在殿下,就是隱於亭后。更可愛的是水清得讓人叫絕。無論多深的渠、潭、井,隻要光線好,游魚、碎石,絲紋可見。而水勢又不大,清清的波,將長長的草蔓拉成一縷縷的絲,鋪在河底,挂在岸邊,合著那些金魚、青苔、玉欄倒影,織成了一條條的大飄帶,穿亭繞榭,冉冉不絕。……你沿著水去賞那亭台樓閣,時常會發出這樣的自問:怕這幾百間建筑都是在水上漂著的吧!”
晉祠中水景包括點狀的泉眼、線狀的水渠和面狀的水池,總面積不大,分散布置,給人處處有水的感覺。這套體系不僅僅是很優美的水景創造,同時也是很高明的水利設施,採取相對接近於幾何形狀的方式來強調人對水的約束和控制。
南路的難老泉和北路的善利泉這兩處泉眼是晉水的兩大源頭。“難老”出自《詩經》中“永錫難老”之語,形容泉水永遠生生不息,保持清澈﹔而“善利”源自老子《道德經》裡的一句話:“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意思是“最高的善就像水一樣,水善於滋潤萬物卻從來不與萬物相爭”。智伯渠像是一條玉帶,自西南向東北流淌,蜿蜒纏繞。
晉祠共有三處水池。接近方形的魚沼是晉水第三個源頭,唐叔虞祠門前有一個八角形的蓮池。難老泉的泉水通過暗渠,再經過一個龍頭流下來,匯入東側另一長方形的水池中。這個水池特意用石壩分割成不同標高的水面,水流層疊而下,帶來潺潺流動的動態效果,令人聯想起南宋哲學家朱熹的詩句“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水池邊不系舟的性質類似江南園林中的畫舫,下面台基的部分做得很像一艘船的船頭。旁邊的洗耳洞源自上古年間隱士許由的傳說,同時也提醒游者注意體驗悅耳的水流聲。
除了建筑和水,晉祠還擁有眾多的古樹名木。《水經注》曾稱此處當年“左右雜樹交蔭,希見曦景”——意思是到處都是樹,把陽光都遮住了。晉祠中最古老的樹是苗裔堂前的一株周柏,樹干龜裂,如滄桑的老人,側臥在台階一側。另有一株唐槐,樹干粗大,蒼勁盤曲,柔枝萬縷,生機盎然。此外還有大量的鬆、柏、槐、柳掩映在亭台樓閣之間,帶來濃密的綠蔭。
晉祠不像皇家園林和私家園林那樣堆疊很多假山,而是以西面真實的懸瓮山為最重要的背景,部分建筑順勢建在山坡上。懸瓮山形如巨瓮,山上有六處大型石刻題字,山腰處建有望川亭,“望川清曉”亦為晉祠八景之一。再上有古讀書台遺址和極樂峰頂,站在山上可俯瞰晉祠全景。
見証歷史
晉祠作為一座園林化的祠廟建筑群,各殿所供奉的對象非常龐雜,充分反映了不同階層的文化,雅俗兼備。自北魏酈道元所著《水經注》對晉祠風光進行描繪之后,歷代無數名人雅士紛至沓來,在晉祠留下了他們的足跡、書跡和詩文,化為匾額和石碑,成為晉祠文化遺產中不可分割的一個組成部分。
唐太宗李世民輔佐其父李淵起兵反隋時曾在晉祠祈禱。唐朝建立后,李世民於貞觀二十年(646年)東征高麗歸來時駕幸晉祠游覽,親筆寫下《晉祠之銘並序》,刻立石碑,這就是現存的御書碑。
唐代大詩人李白曾在晉祠寓居頗久,寫有不少吟詠晉祠的詩篇,如《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詩:“時時出向城西曲,晉祠流水如碧玉。”白居易有《和裴令公新開龍泉晉水二池》詩吟詠晉祠風光。
北宋政治家、文學家范仲淹游晉祠時亦有詩作流傳:“神哉叔虞廟,地勝出佳泉。”北宋另一位文學家、史學家歐陽修曾作游晉祠的長詩。另外金代詩人元好問有詩贊晉祠:“乾坤一雨風塵了,好就川源問乞靈。”明代於謙、王瓊、劉龍,清代楊廷睿、趙謙德、劉大鵬等都留有詩文。
李白、白居易、范仲淹、歐陽修這四位都是文學大家,又都曾在晉祠流寓,留下不朽詩句,與晉祠有不解之緣,故后人將他們與春秋末年的晉國死士豫讓和明代名臣於謙、王瓊一起供奉於七賢祠中。
明末清初著名的學者、書法家、畫家、金石家和醫學家傅山初名鼎臣,字青竹,后改字青主,山西陽曲人,曾經在晉祠中居住生活多年,在晉祠中留下了不少墨跡,著名者如難老泉亭中的“難老”立匾、周柏前的題款以及雲陶洞的題字和呂仙閣、景宜園的題聯,還作有《古柏歌》《宿雲陶詩》以托其志。
清代著名學者朱彝尊對晉祠文物情有獨鐘,曾五次來游,並作有《游晉祠記》一文,已成為古文中的名篇。此文在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雕鐫成碑,現存於唐叔虞祠外院的東廊壁上。清代進士楊二酉是晉祠鎮本地人,工於詩文書法,晉祠中有不少匾額和石刻出自其手,如水鏡台之額、苗裔堂中“贊化育”匾額、同樂亭碑記、待鳳軒楹聯等,得到地方人士的特別珍愛。
此外,晉祠還有若干匾額分別出自趙昌炎、高應元等書法家之手,清代畫家楊容在關帝殿后壁繪有巨幅《天龍山圖》,均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
這些歷史遺跡,正是晉祠所經歷的漫長歷史演變的見証。
體會“建筑意”
山西地區以星羅棋布的古建筑著稱於世,而晉祠正是其中最杰出代表之一,其豐富的建筑造型、優美的園林風光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具有極高的價值,是自然與人工結合的典范,美不勝收,值得今人好好珍惜和反復品味。尤其是歷代修建者對原有建筑的高度尊重和主動協調,更是我們現代城市建設的光輝榜樣。
梁思成、林徽因先生在《平郊建筑雜錄》一文中說:“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裡,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於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由溫雅的兒女佳話,到流血成渠的殺戮。”這段話的意思是,現代人去看古建筑,應該明白它們不是僵硬枯死的化石,而是古代先民曾經生活的場所,雖然前人已逝,但他們的氣息依然可以透過這些殘存的一磚一瓦傳遞給后人。梁林二先生將這種超越物質層面之外的精神感受稱為“建筑意”。
每一位來晉祠游覽的人實際上都可以踩著往昔李白、歐陽修的足跡,梁思成、林徽因的腳印,欣賞他們當年曾經看到或沒看到的景象,體會時光變遷所帶來的歷史滄桑,領略其中難以言傳的“建筑意”。正如“人文清華講壇”制片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張小琴教授在現場與我所言:“非常希望我們每個人,站在祖先留下的這些寶貴空間中,能夠去體會其中凝聚的歷史和流淌的‘建筑意’。不只是做游覽者,更要成為歷史的感受者和文化的承接者。”
(演講人:賈珺 主持人:張小琴 演講地點:清華大學“人文清華講壇” 演講時間:2020年6月 本版講座資料及圖片均由“人文清華講壇”提供)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 評論
-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