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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華】那些分布在天山南北的近萬處歷史文化遺存

2023年07月05日15:56 | 來源:道中華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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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道中華】那些分布在天山南北的近萬處歷史文化遺存

漫長的歲月裡,分布在天山南北廣袤大地上的近萬處歷史文化遺存,充分展現了古代新疆同中原及祖國其他地區廣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的歷史事實,是底蘊深厚、生命力強大的中華文明標識。

史前時期人群遷徙與文化交流

與我國其他地區百萬年前就有人類活動歷史相比,新疆已知的遺存較少,時代也較晚。目前考古發現新疆最早的人類活動遺存是阿勒泰地區吉木乃縣舊石器時代中晚期洞穴遺存——通天洞遺址,年代距今4.5萬年之前。大量勒瓦婁哇技術生產的石制品,証實在舊石器時代晚期,該區域即是歐亞大陸東西方人群遷徙和文化交流的節點。

▲通天洞遺址外景。

最新的研究成果表明,除已發現的莫斯特、石葉等細石器技術之外,還在阿勒泰山南麓、天山南北兩麓和昆侖山南麓的帕米爾高原發現了典型的石核石片技術。這為尋找更早的舊石器文化,追溯早期人類遷徙擴散提供了新線索。

距今11000年直至青銅時代,在新疆一些主要河流的兩岸出現了細石器文化遺存。有証據表明,至少在距今11000年左右,天山東端的細石器技術與我國華北及東北亞地區細石器技術存在密切聯系。細石器遺存的發現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自舊石器時代晚期開始,生活在新疆的遠古人群長期保持著以狩獵、採集為主的經濟方式,並未出現以定居農業、家庭飼養、陶器制作為主要特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

約在公元前2500年左右,新疆步入了青銅文明階段。大致在公元前1000 年左右,新疆進入了鐵器時代。在這漫長的時期,新疆文化面貌的變遷與兩次人群大規模遷徙密切相關,一次是公元前2千紀初內陸歐亞東西部人群的相向遷徙,另一次是公元前2世紀左右亞歐游牧人群的大遷徙。兩次大遷徙促進了東西方文明的交流,也影響了新疆的史前文化面貌。

阿勒泰切木爾切克墓地,若羌小河墓地、古墓溝墓地,哈密天山北路墓地等,可視為新疆早期青銅時代文化的典型代表。這些墓葬的基本形制、葬式葬俗以及出土隨葬品顯示,切木爾切克文化與黑海地區的顏那亞文化以及米努辛斯克盆地的阿凡納謝沃文化可能存在聯系﹔小河墓地與古墓溝墓地獨具特色﹔天山北路墓地則與我國甘青地區同時期文化接近。

這些發現一方面展現了早期人群遷徙與文化交流的復雜面貌,也反映出這些文化在傳入新疆后,為適應當地當時的自然環境而發生的一些改變。

青銅時代晚期,以巴裡坤海子沿遺址、尼勒克吉仁台溝口遺址為代表的遺存表明,人群的遷徙與交流更加頻繁﹔甘青地區新石器時代繁盛的彩陶文化廣泛傳播,影響至天山南北兩麓,大型聚落形態逐漸完善﹔東亞起源的黍、粟等農作物與西亞地區起源的大小麥等禾本作物在新疆多個遺址中有所發現﹔高等級墓葬開始出現,反映了社會結構的逐漸復雜化。

遠眺阿斯塔那古墓群。

進入鐵器時代之后,隨著秦國的崛起與統一歷史進程的發展,引發了東亞游牧人群的逐漸西遷,此過程一直持續至公元2世紀左右匈奴的西遷。原居住於蒙古高原與甘青地區的游牧人群大量進入,使新疆文化面貌受甘青地區的影響進一步擴大,與中原地區的聯系更為密切,同時逐漸形成了游牧與綠洲定居農業交錯並存的格局。哈密焉不拉克墓地、吐魯番洋海墓地等大量墓葬材料,都反映了原盛行於甘青地區的彩陶文化在新疆得以延續。輪台縣奎玉克協海爾古城的發掘則表明,至遲在公元前550年左右塔裡木盆地周沿已出現定居城市形態。這時期可能已經混合種植粟、黍、小麥等農作物,但總體說來各地的經濟形態仍然相對單一且不發達。直到漢代以后,情況才有了根本轉變。

此外,在托克遜阿拉溝、瑪納斯等地墓葬中出土有來自中原地區的絲織品、漆器、銅鏡等遺物,印証了新疆與中原地區的密切聯系。同樣在中原也有專為北方游牧人群制作器物的工匠,如1999年西安北郊北康村發現的戰國鑄銅工匠墓出土了一件鹿紋牌飾陶范,類似制品在北方草原和新疆多有發現。窺斑見豹,由此可以看出古代中國各地文化交流交融的廣泛以及新疆地區的橋梁紐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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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甫卻克古城遺址墓地出土的“上方作竟”龍虎紋鏡(背面)。

統一多民族國家發展進程中的文化認同

公元前60年,漢王朝設西域都護府作為管理西域的最高軍政機構,標志著新疆地區已成為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國家認同最直接反映在歷朝歷代中央政府對新疆地區的有效管轄與治理上。西漢在烏壘首建西域都護府,開創了中央王朝管轄治理西域的先河。經過幾代考古工作者的不斷努力,西域都護府治所遺址的探尋逐步深入,由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北京大學聯合開展的“兩漢軍政設置考古”工作取得重要進展。輪台縣奎玉克協海爾古城遺址的考古發掘表明,春秋時期塔裡木盆地已經發展出城邦形態,為后來國家管理西域奠定了基礎。在漢晉時期的卓爾庫特古城,發現了新疆目前古城址內單體規模最大的房址,被確定為漢晉時期高等級城鎮遺址。隨著國家管理能力的提升,西漢后期,西域都護府由烏壘西遷至龜茲它乾城。考古發掘和出土遺物表明,新和縣烏什喀特古城為它乾城所在。

以西域都護府為核心,包括城鎮、屯田和軍事防御設施在內的軍政建置體系也在西域地區逐步建立和完善。交河故城、高昌故城漢代遺存,豐富了我們對戊己校尉與高昌壁的認識。入選2019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的石城子遺址,出土了大量漢式筒瓦與瓦當,並發現有燒制的窯址,反映了中原建筑技術、建筑制度已在天山北麓推廣。

新疆地區從漢代至清代的烽燧、戍堡、驛傳、卡倫等的構建嚴格遵循邊防制度,是長城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長城體系在新疆的建立保障了絲綢之路的暢通和政令的通達,是國家行使主權的重要標識。入選2021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的克亞克庫都克烽燧遺址,即是新疆眾多長城資源之一。

漢及其后的歷代中央王朝均在西域設置軍政管理機構,如魏晉西域長史府,唐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元尚書行省,明哈密衛,清伊犁將軍府等。若羌縣樓蘭故城、新和縣通古斯巴西故城、吉木薩爾縣北庭故城、霍城縣惠遠古城等重點遺址的調查與發掘,可以與上述重要機構設置相對應。從這些遺址來看,中央政府對新疆的有效治理促進了地方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也推動了文化繁榮進步。由此也可以看到,統一多民族國家認同、中華文化認同始終是新疆歷史的主流。

公元前139年張騫出使西域,代表官方正式開通了著名的絲綢之路。由於國家力量的保障,絲綢之路的開辟在增進東西方交往交流的同時,也極大地促進了西域社會生產、經濟、貿易和文化的發展進步。以樓蘭為例,該區域在西漢以前以大量的細石器遺存為主,表明當時的人群仍然處在簡單的狩獵採集階段。絲路開通之后,從各地來的戍卒衛士也從事開墾耕作和其他生產活動。先進的生產技術由此被帶入西域,極大改進和提升了當地社會生產力,大麥、小麥、粟、黍等農作物大量種植,灌溉技術應用於農業生產。

隨著絲綢之路中段由南北兩道逐漸發展為北中南三道,進一步促進了沿線城鎮的發展,並帶動了周邊區域的繁榮。哈密拉甫卻克古城,吐魯番交河故城、高昌故城,奇台唐朝墩古城,博樂達勒特古城,庫爾勒玉孜干古城,巴楚托庫孜薩萊古城以及喀什汗諾依古城等一批考古發掘的重要城址,都是絲路沿線不同時期的重點城鎮舊址。

高昌故城內城西牆上佛寺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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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勒特古城遺址出土水晶。

新疆古代先民對中原文化的認同體現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最突出體現於語言文字和喪葬習俗兩個方面。

新疆歷史上曾經使用過多種語言文字,如佉盧文、婆羅迷文、於闐文、粟特文、突厥文、回鶻文、蒙古文、察合台文、滿文等,而隻有漢文字長期作為官方主要文字和維系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紐帶。

尼雅遺址出土的《倉頡篇》漢簡殘文、庫車出土的《千字文》、樓蘭出土的《急就篇》等,表明新疆從漢代起就推行全國通用的識字課本。阿斯塔那墓葬中出土的《尚書》《毛詩鄭箋》《禮記》《孝經》等抄本殘卷,証實漢語文學習已成為西域各族人民的日常生活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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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遺址出土的《急就篇》寫本。

樓蘭遺址、尼雅墓地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延年益壽”“長壽明光”等珍貴絲織品,均是中原官造織物,銘文為中原流行吉祥用語,充分體現了西域古代城邦居民對中原文化的深層認同。

喪葬習俗反映了人們的信仰情況和社會結構形式。漢代以前,新疆地區普遍流行多人葬和擾亂葬,基本不見葬具,或僅在死者身下鋪一葦席或木板,隨葬品極其匱乏。漢代以后,當地不僅開始流行單人葬或夫妻合葬墓,更出現了漢式的箱式木棺。

在羅布泊、塔裡木盆地周沿,還曾發現有彩繪木棺。隨葬品也日益豐富,不少高等級墓葬中常隨葬有銅鏡、絲織品等直接來自中原的物品。魏晉以后,在哈密拉甫卻克,吐魯番阿斯塔那、哈拉和卓、交河溝西,樓蘭、庫車以及焉耆等地區發現了大量採用漢式墓葬形制的洞室墓、磚室墓和斜坡墓道墓。喪葬形式的變化,充分說明當時西域居民對中原文化認同的不斷加深。

宗教文化的多元共生與交流互鑒

作為中華文明與其他文明交流互鑒的門戶,新疆是我國早期接觸外來文化並使之本土化的重要地區之一。這種接觸與轉化過程直接反映在各類宗教遺存上。

從古至今,新疆至少流傳過7種宗教。哈密亞爾墓地、吐魯番洋海墓地都曾發現有身系銅鈴的巫師,有研究表明小河墓地出土的麻黃也與通靈有關。這些發現反映了原始薩滿信仰的一些信息。至遲在公元前4世紀,起源於伊朗高原的祆教進入新疆地區,吐魯番、新源等地出土的青銅雙獸銅盤、青銅走獸祭台是祆教傳入中國的早期實物証據。這些祭台形制與中亞、西亞並不完全相同,已經帶有了新疆地方色彩,反映出初步中國化的傾向。吐魯番、焉耆、庫車、吉木薩爾等處發掘的祆教徒納骨器形式上保留了祆教的某些要素,但比照魏晉隋唐時期相關記載就可以發現,包括喪葬習俗、宗教活動場所樣式等都已經發生了較多改變,其中的中華文化元素逐漸增多。

佛教遺跡是新疆現存數量最大、種類最多的宗教遺存,主要包括地面佛寺和石窟建筑兩大類,已發掘遺址有丹丹烏裡克遺址、達瑪溝佛寺、蘇巴什佛寺、七個星佛寺、白楊溝佛寺、莫爾寺、北庭西大寺、克孜爾石窟和吐峪溝石窟等。這些分布在天山南北戈壁山崖的寺院與洞窟,充分展現了古代佛教的繁盛。

莫爾寺遺址發掘出土的僧房遺址。

隨著回鶻西遷,摩尼教傳入新疆。高昌故城曾出土摩尼教壁畫,柏孜克裡克、勝金口、吐峪溝遺址也發現有摩尼教洞窟。景教也是公元9世紀回鶻西遷后流行於新疆的一種宗教,吐魯番高昌故城景教堂、西旁景教寺院遺址、霍城地區景教墓頂石、奇台唐朝墩古城景教壁畫的發現,可以勾勒出景教在新疆的傳播脈絡。

公元10世紀,喀喇汗王朝的薩圖克·博格拉汗皈依伊斯蘭教,開啟了新疆伊斯蘭信仰的前奏。摩尼教、景教的壁畫、寫本,乃至於禿黑魯·歪思汗麻札、哈密回王墓等伊斯蘭教建筑,都可以看到致力於宗教中國本土化的趨向,這也是外來文化適應中國的必然選擇。

自古以來多種宗教之所以能在新疆並存,根本就在於當地各民族遵行和睦和諧、開放包容的中華文化理念。

(作者:徐銳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和旅游廳黨組書記、副廳長,自治區文博院黨組書記﹔李文瑛,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黨志豪,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本文刊發於《中國民族》雜志2023年第5期。)

(責編:王連香、李楠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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