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策的婚礼

　　塞尔维亚西部小城乌日策的街上人影晃动，鼓乐齐鸣，来了一支婚礼队伍。

　　领头的不是成人，而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挥舞着一面塞尔维亚国旗。在红蓝白三道平行条纹的旗面偏左位置上，有国徽一枚，造型是一副红色盾牌。盾牌上方，有一顶镶嵌红蓝宝石的金色王冠，象征着以往的塞尔维亚王国。王冠上方和盾牌中部，各有一个十字架。塞尔维亚信奉东正教的人居多。盾牌里还画着一只白色双头鹰，它是南欧斯拉夫民族的象征。

　　红蓝白是斯拉夫的传统色，各地斯拉夫人都喜爱这三种颜色。

　　婚庆队列的几名乐手，鼓起腮帮，吹着大号小号长号圆号，敲打着鼓镲。队列行进到市政厅门前，停下，散了队形，队中人却不离去，音乐也不停。乌日策市长佩特科维奇也在现场，他快走几步，搂住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嫁娘，亲吻其面颊，甚至嘴唇，引起我们作家代表团中一位女士的惊呼。然而，戴着黑色高顶礼帽的新郎好像并不介意，伸出长长的胳膊，跟市长拥抱。市长顺势也吻他一下，还低声说了些什么。

　　乌日策是一个只有8万人口的小城，婚队里的人好像都认识市长，纷纷聚拢说笑，突然又齐刷刷转向我们鼓掌。一位老人微笑走近，手握一只敞口瓶子，里边装着琥珀色的李子烧酒，请在场的中国人和市里陪同人员喝。没有杯子，大家都是对嘴喝。香，甜，辣，有劲，估计得有40多度。

　　佩市长喝了一大口，跟我们解释，刚才他跟一对新人说的是，你们很幸运，婚礼上遇到了中国人。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一来，就遇到了你们。说吧，究竟是谁，怎么这么会选日子？要知道，中国对乌日策的城市建设很有帮助。

　　这个老佩，真有一套，亲吻不忘工作，吻一吻就吻到国际关系上。

　　老佩意犹未尽地说，给你们讲个故事：离乌日策不远有个村庄，19世纪末，住着兄弟二人，都是非常智慧的预言家。他们预告：将来这个世界，将由东方人掌控。将来什么时候，他俩没说，估计现在快了。

　　见大家笑，老佩正色道，这不是笑话，是真事，两兄弟的这个预言，人们都知道。他俩的预言都很灵。有个佐证，1914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当弟弟的突然在市场大喊，大公被杀了。结果当天就传来消息，奥匈帝国的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身亡，第一次世界大战很快也爆发了。这件事村里的人现在还在讲。别的预言家说什么都模模糊糊，漫无天际，他俩说的事虽然很大，却都很具体。过后你们去木头城参观，会路过那个村子。

　　人们围成圆圈，跳起了科洛舞。大家手拉手，脸上欢笑，脚下欢腾，向前一步，向后一步，向左两三步，向右四五步，呼啦啦逆时针转大圈。忽而又一起往圈子中间冲，大圈就缩成小圈；忽而退回来，小圈又变大，好像天上有人，大约是某位天使，往这个婚庆湖泊投下开心果，激出层层涟漪。

　　科洛舞是塞尔维亚和前南各地最流行的民间舞蹈。此间节日和婚典，如果不跳科洛舞，就好比新娘子不穿婚纱，宴席上不设酒水，那还怎么快乐？不仅前南一带，周边几个国家民众一高兴，也跳类似舞蹈。

　　舞者中有一位花白头发老人，打扮很别致。衣服没啥，普通上装和裤子。重点在肩头，像中国人背褡裢，前一个后一个，搭在胸前的是一把木柄铁锤，脊背上是一条橙色毛巾。应该是些象征物、吉祥物。

　　中国人的婚礼，往往也有相仿的展示。我在晋西南乡下参加过一次婚礼。队列进村时，打头的跟乌日策一样，也是小男孩。小男孩没举国旗，而是挑着两只小筐，一筐装老式长腰酒壶，一筐装大红冠子公鸡。酒壶筐里，还放一棵大葱，表示要清清白白做人，结结实实留根。酒和鸡的寓意是，天长地久，吉祥如意。

　　塞尔维亚这个铁锤和毛巾是何寓意？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果拉先生说，多年以前，当地有一户人家操办婚事，一切准备停当，只待大喜的日子到来。可是意外发生了，婚礼当天，什么都不缺，单缺新娘，新娘被人偷走了。后来，为了预防不测，婚礼上就备了这两样东西。锤子，表示武器，你敢来偷，我就砸你。毛巾是拴住的意思，拴住亲爱的她，可别再丟了。

　　久居塞国的华人曾跟我说，塞尔维亚人结婚送礼，都爱送毛巾。家里毛巾也多，一摞一摞，摆在柜子里，勤换。此时我们才发现，婚队中那面塞尔维亚国旗上，也拴着一条绒乎乎的橙色毛巾，随着旗子一同飘舞。

　　婚礼队伍沿着博物馆西侧大街排列有序，缓缓行进，远远又传来铜号吹出的乐曲声。蓝天之下，傍着落叶的杨树橡树，不落叶的松树柏树，人们持续欢庆，看不出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