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有时候也是“黏”,把原有的离散、久别都不自觉地黏合在一起。腊月的风一吹,腊味挂满窗前,年,便开始发力了。
电视新闻里,铺天盖地的“回家过年”大军,高铁、绿皮车、汽车、摩托车……思乡啊。回家吧。再也没有任何一种“流”如此温暖,再也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如此宏大悠远。
乡愁,在年前的寒冷慌乱中给人力量。大雪压境的时候,心里装着一顿年夜饭,眼前的寒潮被一驱而散;断崖式降温到来的时候,脑海浮现父母的笑脸,内心的寒潮被涣然冰释;各种买票难纷至沓来的时刻,想起孩子期盼的眼神,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家是乡愁的物质载体,年是乡愁的精神载体。想起多年前的祖父,那时候年逾花甲的他只身一人还在四川跑药材生意,在那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他只拍了一封电报说回来,一家人从腊月二十八开始等,一直等到除夕夜,新年钟声就要敲响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祖父驮着一身风雪,鼻孔里冒着热气,喜笑颜开地走进来,手里拎着各式花样的糖,散给我们,说,总算没有耽误吃上这顿年夜饭。我至今记得,大红蜡烛的映照下,祖父的脸膛红亮,回家的激动和释然溢于言表。
回家,是年永恒不变的主题。放假了,亲戚们聚在一起,在北京打工的小姑在向大家讲述她惊心动魄的返乡历程。绿皮车走到衡水突然停住了,因为大雪的原因整整停了八个小时,眼看着车上的方便面都给吃完了,水也停了,列车长一个劲儿地道歉,出于安全因素,没办法再向前开,只能等雪停。实在没办法,小姑急中生智,望见了另一列开往山东青岛的火车,然后补了一张票,去了青岛,然后中途又转了一列到商丘的高铁,才辗转回到亳州。小姑说,她这一趟返乡火车,平常只需要九个小时,这次用了二十八个小时,但是,她觉得很值得,终于和亲人们团聚了。
我也曾亲眼见过许多因无法回家而心酸流泪的。腊月二十九,在办公室值班,中午的时候,办公室一位家在湖南的小伙在玩头脑比拼游戏,玩着玩着,突然嚎啕大哭,他的举止吓了我一跳,忙问他怎么回事,孰料,他的回答让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他玩到猜故事环节,上句是“洛阳城里见秋风”,手指木在那里,望着“欲作家书意万重”,却点不下去,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我还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哭得这么伤心。
在我看来,“年”这个字造的真的好讲究。上面的一撇一横,好似一座房子的屋檐,看到“年”字,就会想到遮风挡雨的家。
人是感性的物种,乡愁与生俱来,只不过是到了春节的时候,更加汹涌澎湃。而年似乎就是乡愁的冶炼厂,在这段时光,它最盛产,这段时光,人对它也最没有免疫力。
回家,回家。不能身动,心里也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