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何光荣在《中国古代教育哲学》一书中的小楷书法。 |
人物小传
何光荣:1923年出生于江西。15岁开始接受新式学校教育,1946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先修班),次年转入教育学系,后参加南下工作团,投身新中国建设事业;1956年回到北京深造,大学毕业后任教于北京市长辛店中学;59岁时调入中央教育行政学院(现为国家教育行政学院)教育原理教研室,研究中国教育史。离休后,精心治学中华哲学,小楷撰成《中华大道》(九卷本)、《中国古代教育哲学》(1997年)等著作。
狭小局促的客厅内,一张老式长方矮茶几、一张旧沙发、几把椅子和可以折叠的小凳,就成为老人与众多青年问学求道的“宝地”。退休30多年,何光荣一以贯之地从未停止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钻研,除了撰写九卷本的《中华大道》等巨著外,还在一些书院教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何光荣说,“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习与研究,就是从事自己挚爱的事业。”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源泉活水般滋养着我年少的心灵,在懵懂中向往探索其大美”
何光荣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领域躬耕不辍、坚守一生,最初得益于家庭的文化熏陶。
祖父与外祖父都是秀才,饱读诗书、耕读传家。何光荣就在长辈们影响下,一边劳动一边念书。“每天放牛时,我都喜欢诵读古诗”,“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在山村郊野里,何光荣的诵读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在诵读声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源泉活水般滋养着我年少的心灵,在懵懂中向往探索其大美”。
1946年,何光荣考上北京大学哲学系先修班,接触到西方哲学思想。“那时候,不同文明、不同哲学思想的辩驳交锋时刻都在进行。”何光荣说,在涉猎全球哲学思想著作之后,他更清晰地捕捉感知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几千年连绵不断的文明史,博大精深、光辉灿烂,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真理越辩越明,在交锋中,何光荣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把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基因,保护好、弘扬好、传承好。
但研究之路没有坦途。新中国成立前夕,还没毕业的何光荣怀着一腔报国热血,到江西进行革命宣传。新中国成立之后,他在江西做过公安干部、中学班主任、中学文科教员。1956年,何光荣带着妻子和三个孩子,通过调干学习方式回到北京,进入北师大学习教育学。“那时候我是班里年纪最大的,还拖家带口,比最小的同学大15岁。”
毕业后,何光荣到北京市长辛店中学当英语老师,专心教学之余,始终没有放下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习与研究。“任教期间,我对中华传统教育理论的实践有了深刻理解,产生了对教育思想研究的浓烈兴趣。”那时候的何光荣,做学问只是“埋头苦干”,直到将自己撰写的论文《论朱熹的教育思想》投给一个学术会议,事业才有了转机。
这篇论文被与会学者们纷纷赞赏,59岁的何光荣因此被调入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工作。院长于北辰先生对何光荣的经历感慨不已,握着他的手说:“治学之路这么艰难,你还没有被压垮呐?”“我只是被压弯了一点。”何光荣笑着说。
躬耕教学一生,何光荣离休前后,写成《中国古代教育哲学》一书,1997年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何光荣在书中写出前半生的肺腑之言:“检讨人类文化的历史,就愈觉我中华文化与全人类的思想感情,息息相通,脉脉相应,积极相求,冥冥相融……”
“用符合传统的形式,来保存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翻开《中国古代教育哲学》一书,映入眼帘的是工整漂亮的小楷,笔酣墨饱,骨力遒劲,更像一本书法集。
何光荣所出版的著作,均有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全部用毛笔手写:在宣纸上,先用铅笔打上细框,从右往左竖排行文,单看一个个字,起笔敦重典雅,运笔从容不迫,收笔一丝不苟,手书绝不凌乱,让读者在感受文化陶冶的同时,充分领略中国书法之美。
何老说他不是书法家,但读经典、用书法写作坚持了90年。何老的书法崇美,只是写好一个字需要花费一两分钟。如今,学习经典国学愈来愈热,但很多人并无阅读毛笔书写、竖排版、正体字的习惯,无形中,他的读者范围颇为受限。
选择用书法著书,何光荣说,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毛笔字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我就是想用符合传统的形式,来保存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从不考虑书的发行数量,即使只能发几百本,只要能为人类保存中华文化的经史精华,我便知足了。”
“用毛笔书写,另一个想法是弘扬中国的传统书法艺术。”何光荣的儿子何少英说,在撰写著作之外,父亲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抄写经典。早些年,父亲曾经试图解读庄子的思想,但遇到了瓶颈,他说“我写不下去,说明还没有研究透。”于是回过头来,一笔一画地抄录《庄子》,一边抄一边思考、一边领悟……“就在父亲书写的一撇一捺之间,中华优秀文化的气息弥漫了整个书房,也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
钻研、弘扬传统文化的一代鸿儒梁漱溟,与何光荣惺惺相惜。梁漱溟先生曾特意题字鼓励他:“相交期久敬,志道毋远求。”
“若真想做学问,需吃得了苦、耐得住孤、守得了穷”
早年蹉跎漂泊,何光荣说,自己在65岁办理离休之后,才真正进入了深入研究的时空。“我研究了一辈子中华优秀文化,有很多体悟和心得,如果能将其传播出去,让大家了解、学习甚至加以运用,该有多好!”何光荣说,“我要把自己的思考写下来,也要把自己的想法讲出去。若真想做学问,需吃得了苦、耐得住孤、守得了穷。”
在著书立说之余,他不顾高龄,坚持在小客厅开讲座为学生们讲课,也不时赴各地为一些教育单位讲课。为保证每一次讲学都能言之有据,何光荣在平时做足了准备,下足了功夫。北京四海孔子书院院长冯哲说:“何老坚持给书院上了十多年的课,每次都是兴致勃勃、热情洋溢;年事虽高,讲课则总是站着讲,连讲三四个小时不休息,精气神令人叹服……去年他欢喜地联系我说,已撰成《中华大道》(九卷本)。我拜读了这部著作,为之动容,感慨何老治学,滴水穿石、美成在久。”
如今,97岁的何光荣还如年轻人一般,坚持着高强度工作,他说,“我每天工作8小时不觉得累,乐在其中……”在讲课时,依然可以持续4个小时不休息。
“每天早上5点起床,洗把脸就去公园遛弯,回来后便开始工作。”说起早起,何老有套说法:“每天早起1小时,就等于每天的时间多了1小时,一年就能多365个小时,10年就是3650个小时……能吃苦又肯付出,积少成多,总会见些成绩。”
如今,何光荣已将自己的工作日程安排到了120岁,“我还是要接着写、接着讲,要写的东西太多了,想讲的东西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