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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去达州,是1977年恢复高考前夕。别人忙着复习备考,我却在赶写发言稿,因为我是知青队长,还是大队书记,要在地区知青表彰大会上发言。那次会议规模很大,达州城里的旅馆招待所都住满了。好在还有个新建的红旗旅馆,四层楼高,在一片民居中很显眼,初来者易记好找,解决了住宿的一时之急。
那时的达州城,小街小巷,沧桑曲折。街名都富含诗意,翠屏街、来凤路、凤翎路、荷叶街……城市规模不大,略比其他县城兴旺。开会时的场景,至今让人难以忘怀。坐在台下,抬头一看,主席台上的老革命真不少,这位曾是老红军,那位曾是地下党。下面的人群中免不了一阵小热闹,敬仰之情很快就充满了会场。
听知情的参会者介绍,达州城里住着许多老红军,他们多是参加过长征的。仅干休所就有三处,文家梁有一处,名红星村;达巴路口上面有一处,名永红村;还有一处就叫老干所。街上的红色遗址也不少,从地委出来没几步路就是文化街,那里有当年红九军军部和红三十军政治部遗址。小红旗桥过去不远的四川文理学院,曾经叫达县联中,出了三位青年才俊——张爱萍、魏传统、杨超。张爱萍是开国上将,诗词、书法俱佳;魏传统是开国少将,也是著名的诗人、书法家;杨超则是延安时期有名的哲学家。多年后,三人聚在一起,共叙同窗情谊,在达州传为佳话。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转岗到县教育局工作。一次到达州开会,竟邂逅另一位达州籍著名诗人杨牧。杨牧先生前几年才从新疆回到四川省作协工作。我与他虽是一个县的老乡,却总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他竟回达州来了。有人说是回来参加诗歌颁奖典礼的,有人说是回来讲课的。无论他回达州来为何,这个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于是邀上几位文友,约杨牧先生一聚。我们想请他谈谈他的代表诗作《我是青年》。可惜那晚杨牧先生并没有谈《我是青年》,他说老乡见面,乡情为重,他有一首新作的《故乡》与大家分享,“没有离开故乡的时候/故乡,是一幅铺在地上的画/我在画中走来走去/只看到天边遥远的云霞/远远地离开了故乡的时候/故乡,是一幅挂起来的画/一抬头,便能看见/每当月下,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后来这首诗被收录进小学教科书。每当看到娃娃们翻开课本,我便不无得意地说,这首诗,我可是在达州先睹为快的,不信你问杨牧先生去。
后来,去达州的次数更多了。有几次恰好遇上元九登高节,目睹了人流如潮的盛况。元九登高节说来话长,只因唐朝时达州曾来过一位著名诗人元稹,他在这里做了几年的通州司马。在通州司马任内,元稹写就了《连昌宫词》。元稹离开后,达州的人们仍然记得他的政绩,记得他的诗文,为了纪念他,便有了一个元九登高节。四川由此多了一份非物质文化遗产,达州由此有了元稹纪念馆、元稹文化广场、元九诗会。
元稹因排行老九又称元九,并且是在元月初九那天离开达州,因此当代诗人梁上泉写诗道:“达州原是古通州,山自青青水自流。元九登高怀元九,诗魂常伴凤凰游。”一首《小白杨》让梁上泉家喻户晓。我与梁上泉同是老达县人,但一直未曾谋过面。我从小就喜欢他的诗,相较而言,更喜欢的是他的现代诗。
近几年,我常到达州。我喜欢在晚上约几个朋友,去州河边上品尝小吃。灯影牛肉,色泽红润、麻辣鲜香,其肉片之薄,灯光下可透出物象;七星椒卤菜,香味宜人,油而不腻,回味无穷;大王包子,绵软香甜、鲜美可口……天上星光闪烁,脚下流水诉说,和朋友们论及诗文,总觉达州这方水土细腻滋润,适宜诗文生长。
记得有一次,谈到达州的历史,忽然生出一问:随州河流淌的,是诗魂还是文脉?朋友中有说是诗魂,有说是文脉。赞同诗魂的人言之凿凿,说达州历代诗人辈出,当下也不乏写诗的才俊;赞同文脉的也有根有据,说元稹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一部《莺莺传》引出了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
我说,不管是诗魂还是文脉,总之是国运昌,文运则昌。今天的达州,街道越来越宽,楼房越来越高,城市越来越大,五千多平方米的巴山文学院和达州文学馆坐落于凤凰山。钟灵毓秀,诗文鼎盛。我因此来达州,也更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