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最新散文集《愿风裁尘》即将面世。该书收录了郭敬明从2004年—2013年间全部散文作品,意在与读者分享一个通透真实的郭敬明。在书中的一篇《言热》中,郭敬明谈到自己为什么要拼命赚钱,“我怕他们老,怕他们生病,怕他们离我而去。我要赚很多的钱,多到能为他们换器官、换血、换命”,“爸妈如果走了,那我就变成孤儿了。”以下是全文:
言热
我其实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有料想过你收到信是什么反应。
我也知道,这些年,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很多的变化。可能当初一起念书的人里面,我的人生轨迹,看起来最不可思议吧。
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吵着要当一个作家,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让我弄成了。但是,我看起来却似乎有一点像是搞砸了。至少不纯粹,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想你可能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现在除了写书,还干很多事儿。而且我写的东西,也是很多人爱看,很多人不屑。
我有时候也想,似乎是一件本来极其简单而纯粹的事情,被我弄得复杂而浑浊。但这能怪谁呢,似乎也不能怪我,你说是吧?
那就怪这个操蛋的世界吧。
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你了,所以,你收到这封信一定大吃一惊。
我们以前可是一直通信的,你记得吗?那会儿我刚上大学,当初我们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呼啦啦地从四川自贡这个小地方,嗖地一声就飞向了中国的各个方向,我到了东边,最繁华的大上海。
那个时候我穷得不可开交,在学校里,数着日子花钱。我经常在学校的食堂买午饭时,想顺便买一碗蒸蛋,但真的觉得太贵,不愿意花那个钱。可是学校的蒸蛋真的很好吃。
我喜欢喝图书馆楼下的珍珠奶茶,那比我在四川喝过的奶茶好喝好多好多,可是,不能每天都喝,如果每天都喝的话,我就没钱买鞋子了。因为我只带了两双鞋子去上海,还都是夏天的鞋子,到了冬天,脚就冷得发痛。
还要存钱买自行车。
要花钱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特别是一进大学,老师就对我们提出了要求,每个人都要买一台照相机,一台DV,一台高配置的电脑。我拿着老师开给我们的单子,犹豫了一个星期,才给家里拨通了电话。我在电话里小声地跟妈妈要这些东西,妈妈在电话那头有点犹豫,她问了问我:“这些东西是学习要用的吗,老师说得买,是吧?”我说是的,声音很镇定,但眼泪已经掉出来了。妈妈说:“哦,好,学习方面可不能马虎。”
过了足足一个月,妈妈才把那一笔钱寄给我。我一直到今天,都没问过我妈妈,那笔钱到底怎么来的。
可后来一切都好了。我开始赚钱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买各种奢侈品,带着一种快意的恨在买。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体受损后的过量愈合。就像骨头如果断了,再愈合之后,接口处就会更加地粗壮。肌肉纤维在撕裂愈合之后,也会更加地结实有力。
我在吉隆坡的双子塔,给妈妈买了一张丝巾。
妈妈喜欢蝴蝶,那张丝巾上印满了各式各样的蝴蝶。那张丝巾大概要人民币一万块,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买了下来。我把自己选中的那个包放回了柜台。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些事儿吧,我小时候,家里收入一般,但我爱乱发钱,买书、买衣服、买玩具、买游戏机,爸妈随着我花钱,非常纵容我。因此,他们自己几乎没买过什么东西。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重新装修了一次房子,之前的老瓦房很破旧了,几乎不能住人了。爸爸和他的一个朋友,两个人,把屋子翻新得我几乎认不出来,爸爸一个工人都没请,自己钉完了所有的钉子,刷完了所有的油漆,也刷白了他的头发。
妈妈呢,几乎没穿过什么漂亮的衣服,有一件红色的呢大衣,每到过年的时候,或者去亲戚家,妈妈都会拿出来穿上,我小时候觉得妈妈特别喜欢那件衣服,后来长大了,我懂了,妈妈只有那件衣服。
所以我现在就老爱给他们买东西。
我后来把我上海的那辆凯迪拉克轿车,也给爸爸拿去了。
我最近在存钱,准备给他们在上海买一栋别墅,最好是带很大的花园的,因为爸爸说他想要种花。
除了这些,我还得存钱,因为我怕他们老,怕他们生病,怕他们离我而去。我要赚很多的钱,多到能为他们换器官、换血、换命。多到能让他们陪着我,直到我们一起死去。
爸妈如果走了,那我就变成孤儿了。
我不要做孤儿。那太可怕了。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要让他们永远照顾我,我生病的时候,他们永远陪在我病床前面,我饿了的时候,他们永远能帮我端一碗烫饭过来,我莫名其妙地吃坏肚子的时候,他们总能告诉我一些民间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