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制度改革的目标能否实现,既要靠各项制度的改进和完善,也离不开理性、健康的“院士文化”
两年前,和几位媒体同行一起采访国际著名植物生物学家、美国科学院院士朱健康。当大家纷纷以“朱院士”相称时,他很认真地说:“请不要叫我院士,直接叫名字好了。”
这句话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当时,认为朱健康婉拒“院士”称呼是因他本人太谦虚,后来才逐渐了解到:在国外,院士仅仅是一个荣誉称号,无论是学术活动还是其它社交场合,都不把“院士”作为称呼公开使用,更没有谁会把“院士”印到名片上。
反观我国,“院士”变得像某种职务或职称,成了习以为常的正式称谓。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院士参加,主持人都要特别介绍某某是“中科院院士”或者“中国工程院院士”,否则就好像对他或她不尊重;就是记者写科技报道,也经常要想方设法找个院士“一锤定音”,否则就担心不够权威。
仔细想来,这种“言必称院士”的深层原因,可能是误把院士这个“最高学术称号”等同于“最高学术水平”。其实,评选院士所依据的,是其已有的学术水平和科技贡献。正如中科院院长白春礼所言:获得院士荣誉称号仅仅意味着既往的学术成绩和贡献得到认可,但科学探索和创新之路永无止境,最高学术称号并不能与最高学术水平直接画等号。对此,已故院士王选有清醒的认识:“错误地把院士看成是当前领域的学术权威,我经常说时态搞错了,没分清楚过去式、现在式和将来式。”
尽管如此,在现实生活中,院士还是被有意无意地视作“最高学术权威”,致使“院士崇拜”无所不在:科研立项必须要有院士牵头,否则就不够权威;申请课题必须要有院士领衔,否则就可能被“拿下”;成果鉴定如果没有院士主持,就会被认为“没档次”;学术会议如果没有院士坐主席台,规格就上不去;大学校长如果不是院士,学校的水准似乎就会下降。许多大学、科研单位和企业更是把拥有多少院士,哪怕是重金聘来的院士当成炫耀资本,一些地方甚至把“填补本地区院士空白”当作衡量官员“科技政绩”的重要指标……
正是这种认识上的误区和行动上的误导,让院士这个既非职称更非职务的荣誉称号日益功利化,加剧了院士增选的暗箱操作,既损害了院士群体的声誉和尊严,也破坏了“学术平等“的创新氛围,还在很大程度上挤占了青年人才的成长空间,对国家科技事业的健康发展极为不利。
使院士称号回归学术性、荣誉性的本质定位,这一目标能否实现,既有赖于各项制度的改进和完善,也离不开理性、健康的“院士文化”。如果我们不能从认识上正本清源、不能在行动上落到实处,听任“院士崇拜”继续泛滥,恐怕院士制度改革的道路会很艰难,其成效也会大打折扣。
《 人民日报 》( 2014年07月02日 1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