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明：中国电影不能绕过的“航标”

吴天明获奖现场

《没有航标的河流》剧照

吴天明导演、张艺谋主演的《老井》

《百鸟朝凤》剧照

　　原标题：中国电影不能绕过的“航标”

　　2014年3月4日，吴天明在北京因心梗逝世，享年75岁。这位影坛巨匠的猝然去世，在中国电影圈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张艺谋、黄建新、顾长卫等人纷纷沉痛哀悼，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第一时间调整了节目安排，一周内相继播出了《飞越老人院》、《老井》两部电影，以此纪念吴天明对中国电影事业作出的突出贡献。

　　提起中国电影，著名导演吴天明，是个响亮的名字。

　　作为“中国百年电影导演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他不仅拍出了《人生》、《老井》等颇具时代特点的优秀影片，而且发现并提携了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黄建新、顾长卫等一批优秀的中国青年导演，因此，在电影业界，吴天明有着“中国第五代导演的教父”、“电影伯乐”等诸多头衔。

　　“他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电影界‘中流砥柱’式的标志性人物，几乎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3月7日，旅居海南的艺术评论家贾晓伟在接受海南日报记者采访时，这样评价吴天明。

　　与梦结缘的人生

　　吴天明的一生与“梦”有不解之缘，爷爷因梦得孙，因此给他取小名叫“梦”，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不顾家人的反对，一生都在执着追寻着自己的“电影梦”。

　　生前，聊起拍电影，吴天明总是会从那段“脱鞋换票”的故事说起：为了观看苏联影片《海之歌》，他不惜在寒冬腊月将自己的新棉鞋脱下来，跟别人换成了连续看3场的电影票，最后两只脚丫被冻得直抽筋……

　　从梦想当一个好演员再到梦想做一个出色的导演，吴天明的“电影梦”一梦就梦了近50年。

　　1979年，吴天明与滕文骥联合导演了《生活的颤音》，这是他导演生涯的第一部作品，不仅获得了文化部1980年优秀影片奖，也让他斩获了优秀青年创作奖。这一年，当时被许多人称为“文艺界春天真正到来”的年份。

　　此后不久，吴天明独立执导拍摄《没有航标的河流》、《人生》等作品，引起街谈巷议。

　　“他坚持用现实主义的叙事方法，跟中国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电影风格有很大不同，表现的人物和生活更加真实可信，能够让观影者内心产生强烈的震撼和共鸣。”贾晓伟说，1984年，吴天明导演拍摄的《人生》上映时，他正在读大学，“周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讨论他的电影，报纸媒体也关注他，甚至围绕他电影中的人物，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理所当然地，《人生》这部电影包揽了多项业内大奖：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影片奖、最佳女主角奖；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等。吴天明成为那个时代中国电影的一个标志性的人物。

　　伯乐与千里马

　　如果说，《人生》已奠定吴天明在中国电影史上无可替代的地位，那么，1986年拍摄的《老井》则更是让他的声名如日中天，并且意义深远。

　　决定拍摄《老井》时，吴天明大胆启用了干摄影的张艺谋出演男主角，当时周围是一片讥讽和反对之声，但他没有因此而改变主意，事实证明，他有着非凡独到的眼光，电影后来不仅荣获了内地的金鸡、百花双大奖，还有香港电影协会和东京、意大利、夏威夷电影节的国际大奖。

　　之后，一心想在导演上练一把的张艺谋，向吴天明表达了心中的热望。他拿着一篇莫言的小说《红高粱》想要拍电影，吴天明立即答应支持，并且在上级部门没有任何批示、没有获得一分资金支持的情况下，他自己顶着巨大的压力、隐瞒着上级、违反规章制度，私下慷慨解囊和几个同仁凑了几万元，让张艺谋悄悄地赴山东高密种起了高粱……

　　有人说，吴天明是中国电影界慧眼识才的伯乐，一点没错。电影《红高粱》成为张艺谋导演生涯的成名作，不仅红遍祖国大江南北，还在国际上引起了关注，借此势头，张艺谋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拍出了《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等享誉国内外的优秀影片。

　　在吴天明的带领下，西安电影制片厂还相继出品《黑炮事件》（导演黄建新）、《盗马贼》（导演田壮壮）、《野山》（导演颜学恕）、《疯狂的代价》（导演周晓文）、《棋王》（导演滕文骥）等一系列杰作，中国影坛出现了“西部电影”神话，中国“第五代”导演的崛起也由此开始。

　　“吴天明是现实主义的大师，同时又是推动中国电影向带有浪漫气息的‘诗意’电影转型的重要推手。”贾晓伟说，吴天明的作品带有乡土气息，厚重、真诚、质朴，而中国第五代导演则开始追求更有形式感的东西，开始向浪漫气息的“诗意电影”转型，但与张艺谋等人而言，吴天明堪称良师益友，真诚无私的情怀和高尚的人格魅力更使人尊敬。

　　坚守电影梦想

　　生于陕西三原的吴天明，外表有着典型西北汉子的硬朗特质，但内心却情感真挚、细腻动人，因此，他的电影也格外彰显魅力。

　　1990年代中期，从美国归来的吴天明又相继导演了《变脸》、《非常爱情》、《首席执行官》三部电影以及《黑脸》、《黄河人》、《都市情感》、《牛虻》四部电视连续剧。

　　如果说在海内海外斩获了18个奖项的《变脸》让吴天明重享荣耀的话，电影《首席执行官》则又一次证明了吴天明“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实力，这部影片在日本放映时，日本人惊呼：“这电影说的是海尔，表现的是一种中国精神，这精神，太‘可怕’了！”

　　2011年9月，73岁的吴天明应邀主演了张杨执导的电影《飞越老人院》，拍摄现场，他永远是最活跃的一个，当别人问他导演电影几十年为什么又当演员演电影，他乐呵呵地回答：“老了老了，演演电影，好玩，也算在电影梦里过把瘾。”

　　也许，吴天明不是一位高产的导演，但他的每一部电影都蕴含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深刻的思想内涵，看时令人感动，看后让人深思。他最后一次执导的电影《百鸟朝凤》拍摄于2012年5月，是第22届金鸡百花电影节上的开幕影片，再次赢得关注和赞誉。

　　然而，无论顶着多少光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电影梦想和独善其身的做人原则，坚持拍电影，从“不拍马屁、不说假话、不同流合污”。甚至在人们赞他为“影坛伯乐”时，他还谦虚地说：“别人总说我是第五代导演的‘教父’、‘恩师’，对张艺谋、陈凯歌等那些导演来说，当时我只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支持了这些年轻人一把，仅此而已。他们后面取得的成就与我无关，反倒我现在沾了人家的光，顶着人家的光环，我应该感谢他们！”

　　沉重的反思：

　　《百鸟朝凤》未能进入院线

　　最近几年,因为多次在公开场合批评中国电影过于商业化,吴天明给很多人留下了“反商业”的印象。去年,他凭借新片《百鸟朝凤》获得金鸡奖评委会特别奖,但令人震惊的是，该片却几乎没有在院线上映过。这些都让人产生困惑:对于当下的中国电影和中国电影产业,吴天明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长年从事电影研究的贾晓伟介绍，《百鸟朝凤》实际上是吴天明个人精神的自传。他对信念的坚守是最值得我们敬佩和传承的。电影是大众的艺术,产业化是中国电影的必由之路,当下我们面对的课题是如何立足于现实环境,将电影的美学追求和市场运营,与对观众的满足进行对接;将艺术家的个性表达、社会责任与产业化的体制整合。在此过程中,吴天明所信奉的现实主义的美学精神,他对普通人生存境遇、现实问题的揭示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仍然有着重要的价值。他永远力图把正向的价值观植入到电影里。他的电影是有信仰的,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社会历史观,在他的电影里都很明显。

　　“从吴天明对中国电影的重要性来说，他过早地走入了历史。他将永远是中国电影绕不过的一个航标。他独特的电影观念和坚守的精神,不要被忘记。”贾晓伟显得有些沉重地说。

　　3月4日，斯人已逝，人们在为之悲痛时，亦因之坚守对电影的爱而动情，愿执着追梦的他在天堂安息。

(来源:海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