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師》好不好看？ 請不要扼殺王家衛

　　非常道

　　道可道，非常道。

　　但，不能說出來的雖然高傲深幽，卻是哲人們的神會，難以通達大眾，令人豁然開朗。而說出來才是現代社會要求溝通的主流。於是，我們開辟“非常道”，希望能傳遞我們對文化、對社會的一點兒思考，傳遞我們的一點兒判斷。

　　這是一個“道”缺失的年代。“錢”取代一切成為衡量價值的標准。逆勢而上，尋求現代社會更本質的內涵，發現文化現象背后更真實的色彩，是我們一點點小小的追求。如果這種思考和追求能與您與一點點的交會，我們就滿足了。

　　撇開浮躁，剔除偽像，聽聽我們的聲音。

　　眾生大不同，若要迫《一代宗師》交出一個有關葉問的“標准答案”，未免不近情理。可如今，電影之夢卻在人們崇尚單一的思維下，越來越難於自由展翅了。觀眾隻喜歡它飛出一個平滑適中的軌跡，卻不能容它在雲霧中翻轉穿梭﹔觀眾用“好看”、“難看”武斷地定性電影的“階級”，卻忘記體味那裡面蘊含的永遠理不清的世事人生。

　　當下，王家衛鮮明的個人風格讓《一代宗師》的口碑分化為清晰的兩極——有看醉的，有看睡的。贊者和罵者都在因對方的品位而痛心疾首，微博、論壇中也少不了口誅筆伐。但是，且慢，看完一部電影，然后為這部電影貼上一個寫滿個人好惡的標簽，這難道就是我們觀看電影的最終目的？我們似乎遺忘了電影世界中的夢其實與現實一樣豐富，那裡面也應該有桀驁不馴的殊方異類，就像是大地上的奇珍異草，標注著自然的無限神思。若是執著地隻欲找到自己心儀的那一株，而忽視萬千風情，那便是辜負了電影世界的多元。

　　其實，《一代宗師》的優點和缺點都是顯而易見的。油畫般的質感、可堪回味的台詞、情感的精雕巧琢、民國武林的宏大氣象、“見人、見天地、見眾生”的心之境界，都使得影片攜裹著王家衛的不俗氣韻。但是，王家衛的“沉於自我”也造成了這部影片的諸多敗筆，王家衛一貫注重情緒流轉，擅長用空間性的表達來替代線性的時間推進，但這樣的敘事方式顯然更適合營造《重慶森林》、《2046》中的曖昧，若用在這部有歷史感的、多條線索的電影中，則會在故事結構上造成疏漏。比如，張震的戲份與影片的整體銜接有著巨大裂痕﹔而葉問和宮二的感情線也有游離之感，使得歷史、武林的全景呈現散落破碎之勢，未能在人物與人物之間，人物與時代之間構建出彼此呼應的立體效果。

　　對於《一代宗師》的態度取決於人們看重它的優點還是缺點，既然二者都是客觀存在的，爭論和說服其實是無效的。但是，如果人們的心靈不僵化在好與不好之間，而是敞開情懷，那麼也許會有另一層發現：盡管《一代宗師》帶著難掩的“傷疤”，但它的爭議性存在卻比某些制造了票房奇跡的電影更有意義，因為它走出了人們頭腦框架裡的安全地帶，是導演王家衛個人在勇敢繞開前人已經開辟好的類型疆土，探險電影版圖的未知地帶。

　　如果有人問起《一代宗師》好不好看？我寧可選擇沉默，不給出答案。每一部電影都是一個生命體，它在你心中的命途不該由別人判斷，否則，電影世界的物種將越來越稀少。如果隻對趙本山和小沈陽帶來的笑場耿耿於懷，而不去思量這兩個異類人物的背后恰恰代表著一代武林逝去的惆悵﹔如果因影片缺失了葉問痛揍日本人的比武情節心生不滿，而忽略王家衛想講述讓強者站立的地方不僅是擂台，更是生活的深層寓意，那麼，我們眼望電影時，其實隻看到了自己頭腦中的硬邦邦的、中規中矩的套路。

　　《一代宗師》其實是幸運的，畢竟它還能夠有爭議，這不乏是一種注目。其他一些有價值的電影作品則更加悲慘，遭到了徹底的埋沒，比如《鋼的琴》、《萬箭穿心》。人們對於電影的定式讓市場心生狹隘，人們隻願去觀看能一目了然的故事﹔隻認大導演、大明星的陣容﹔隻認大場面的特效。其實，電影與觀眾的關聯並不只是光影故事裡的剎那，而是你是否在內心裡真實地思考過它、公平地對待了它。文/本報記者　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