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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莫言演講關鍵詞:"文學"創作靈感源於四部小說

2012年12月06日14:17    來源:人民網-文化頻道    手機看新聞

    人民網文化頻道12月6日綜合報道 12月5日,作家莫言乘飛機前往瑞典斯德哥爾摩領取諾貝爾文學獎。根據諾貝爾基金會提供的信息,12月7日,莫言將在瑞典皇家學院進行45分鐘的演講。據悉,莫言今年演講的題目是“講故事的人”(Storytellers),主題為“文學、故事、家鄉、親人”,並且在演講中還會提及自己的“老鄉”、著名文人蒲鬆齡。人民網文化頻道現為網友解析莫言演講將要提及的五大關鍵詞:

    關鍵詞一:蒲鬆齡

    關鍵詞二:文學

    莫言談文學

    我從小就愛好寫作。我想大多數的作家開始都是一個非常積極痴迷的閱讀者,由一個讀書的愛好者變成一個寫作的愛好者,最后一步步就變成了作家。每次談話都會碰到這個寫作動機問題,碰到這個問題就會很為難,但是要講真話。我鄰居有一個山東師范大學畢業的學生,上學期間被打成了右派,曾一起勞動。他在勞動的時候總是懷念以前在濟南上學的那段大學生活。他和我們吹牛說,他認識一個當時很著名的作家,而且這個作家非常的腐敗,一天三頓吃餃子。那個時候我們隻有大年夜裡才能吃餃子,一個作家竟然可以一天三頓吃餃子,簡直是不可思議,后來我頭腦裡就形成了概念:當了作家就可以一天三頓吃餃子,這比我們想象的共產主義還要奢侈。我創作的動機很不單純,很不高貴,很不高尚,如果說我是為了解放全人類、為了建設社會主義祖國、高尚的理想,那肯定是說假話。說真話就是這麼低俗。

  我第一次拿起筆來開始寫小說是1973年,記得第一篇小說是《膠來河畔》。1973年和村裡的男勞力們一起去膠萊河修河,三個縣的勞力全部聚集到挖河工地上,拖拉機、紅旗、推車,男女老少齊上陣,當時的場面可謂是千軍萬馬、熱火朝天。高音喇叭裡不斷的放一首歌曲《瀏陽河》,我現在回憶,唯一能從頭唱到尾的歌就是《瀏陽河》。有一次和鐵凝、韓石山去韓國,記者採訪的時候讓我們幾個中國作家一起唱一首歌,最后唱的就是《瀏陽河》。我當時受《瀏陽河》這首歌旋律的感染和工地上千軍萬馬熱火朝天的鼓動,就拿起筆來開始寫小說。我想真正寫完一篇小說是在1976年參軍入伍之后。農村生活非常艱苦,即便有再高的才華和熱情在田地裡勞作十個小時回家后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倒頭便睡。到了部隊以后周六周日都可以休息,慢慢的,我習慣了利用這個時間來寫作。第一篇小說叫《媽媽的故事》,虛構了一個地主出身的媽媽愛上了一個共產黨游擊隊的爸爸,為了愛情、為了革命把自己的親生父親給槍斃了。知道地主告密賺了十塊大洋后,就把游擊隊員男朋友帶回自己的家。游擊隊員把這十塊大洋摞到地主的頭上,一槍一槍,連打掉了十塊大洋,打到第十搶的時候這個老地主嚇癱了。真正發表小說是1981年在河北保定狼牙山當兵的時候,寫了小說《春夜雨霏霏》。是關於一個農村新婚的少婦在一個春雨霏霏之夜懷念她在遠方海島當兵的丈夫,寫的還是很有感情的。當時編輯部的老師都認為這是個女兵寫的,就打電話讓我去。我過去之后,他們很驚訝我是個男的。后來小說發表了,再后來就一步步的走上了寫小說的道路。當然真正在文壇上有了名聲、站住腳還要感謝王蒙老師,王蒙老師是當時《人民文學》的主編,發表了我當時的小說《爆炸》、《紅高粱》。

  在1980年前后,王蒙老師在《中國青年報》星期刊上發表作品說當今文學愛好者太多太多,文學的小路太擁擠了,勸告文學小路上擁擠的文學青年們每個人都正確的評價一下自己,你是不是搞文學的材料,也許你在數學上很有才華,也許你是一個能工巧匠,不一定非要在這一條小路上擁擠。這話我現在也經常對別人說,可是當時看了以后怒不可遏。想憑什麼呀,你自己在文壇上成了大名了,什麼都有了,然后不讓我們往裡擠,文壇又不是你們家的,但是過了二十年后,也有很多青年拿著稿子來問我,我也用王蒙老師當年的話來勸他,確實你這方面是不行,為了寫小說傾家蕩產,老婆和你離婚,孩子都沒錢交學費了,還是痴迷,倒不如干點別的。但是年輕人就是理解不了這個,這說明對文學的痴迷是不理智的、是很盲目的,甚至是碰到焦頭爛額后才有可能回來,但是成千上萬的愛好者們當中總有一些幸運兒,他們走上了一條寬闊的大路,走上了殿堂即所謂的文壇,這是極少數的。我覺得文學對我來講,確實是改變了我的命運。如果我當時不寫小說,我可以到宣傳部裡當干事,熬到科長、副科長,沒准現在就是一個副廳級干部、少將,當然也有可能早就轉業回家。我選擇了文學,考到解放軍藝術院校,畢業后分到專業的藝術團搞專業的藝術創作,起碼職業上是改變了,原先很可能是一個農民、村干部,或者是一個別的身份的人,但是因為文學、因為發表了小說成了一個作家。

  自從90年代商品經濟的介入,中國新世紀文學熱潮消退,文學邊緣化。九十年代文人就紛紛下海,很多人對文學的希望就變得很渺茫,我的一些軍旅同學在臥室牆壁上貼著標語“莫談文學”,意思是談文學的請滾出去,我覺得很過分,文學還是可以談的嘛。另外還有一些人即便還在文壇,精力也在別的地方,當時80%的作家都在寫電視劇。以80年代王朔的《渴望》為代表,電視劇成為了一種深入廣大人民群眾中的文學樣式。大量的電視台紛紛成立,對電視劇就有一個巨大的需求量。這個時候很多作家就放下了寫小說、寫詩歌、寫散文的筆,開始寫電視劇。當時王朔牽頭成立一個海馬影視創作室,征集了幾十位作家。一集電視劇給我們3000多塊錢,我們就很興奮。但是有一批人繼續在文壇上默默耕耘,這就是王海先生故鄉的一幫人,他們就搞了一個陝西東征。就像是陳忠實的《白鹿原》、賈平凹的《廢都》、高建群的《最后一個匈奴》、京夫的《八裡情仇》等。我也寫過電視劇,當時覺得自己很聰明,賺了很多的錢,但是現在看來我們蠢多了。《白鹿原》、《廢都》現在都發行到了一百多萬冊了,后來又改編成電影、電視劇、話劇、秦腔,后來還改變成泥塑,創造出的價值可以用小說產業來衡量了。三個月前我在陝西說,如果在寫小說之前就想著小說產業化,那麼小說一定產業化不了,作家寫小說的時候隻有把這種經濟的問題忘掉,沒准還可能產業化。所以我說不管文學是多麼的蕭條,總還是有些人在踏踏實實、勤勤懇懇的進行創作,最終得到了歷史的和公眾的回報。我現在很后悔我從1990年到1994年一直都在寫電視劇賺錢,現在更加堅定了,不能輕易的為一些利益而吸引,既然選擇了文學就應該踏踏實實。我想隨著歷史發展,電視劇肯定會做為一種文學樣式長存下去,而且電視劇本身也應有很大的藝術價值,不僅僅是寫小說才能成為一個藝術家,沒准寫電視劇、寫電影劇本也能成為一個藝術家

  在滿足了寫作最初的願望以后,對文學本身的一種愛好讓我一直堅持寫作。我有對小說神秘感探求的一種欲望。我想小說發展到這個時段是不是已經停進了,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寫出一種更加有意思的小說,我還能不能寫出一部和過去不一樣的小說呢,這些都是激勵我寫作的動力。當年《紅高粱》有一定影響的時候,我曾經暗暗問過自己:難道這樣就算一個作家了嗎?憑借一部小說就能獲得這麼大的名聲了嗎?而且每當寫一部新的作品的時候,我總是有種極端的不自信,經常對自己持一種懷疑態度,寫完過后放一段時間回過頭來瀏覽的時候也覺得還不錯。所以我現在就是徘徊在自信與不自信之間。

  關於外國小說和中國小說,一部可能太少了,我想,中國的小說至今對我影響較大的就是魯迅的《故事新編》,小說裡有黑色幽默,有夸張,有怪誕,有自嘲和諷刺。后來的當代小說所謂的流派都可以在他的《故事新編》裡找到源頭,甚至包括很多寫實小說、黑幕小說這些因素裡面都包括。其中最好的就是《鑄劍》。另外一篇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說也是短篇小說是汪曾祺的《大淖記事》,當然他的《受戒》我也很喜歡,但我更喜歡他的《大淖記事》,這和魯迅的《鑄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外國小說給我產生影響比較大的還是十幾歲的時候讀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永恆的紅色經典。后來我又看過根據這個小說改編的電影,這個電影拍的很差,把我讀小說時候腦海中形成的保爾和冬妮婭的印象完全給解構了。我現在也經常看一些革命電影、老電影,像是《英雄兒女》《鋼鐵戰士》《小兵張嘎》,這些電影看得我依然是熱淚盈眶,也知道這些電影很膚淺,很公式化,很模式化,但是依然要流眼淚。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這些電影裡有我的青春,在看電影的過程中能夠重溫我的青春、少年時代的那些歲月。還有一部對我影響非常大的小說也是蘇聯的小說,是《靜靜的頓河》。70年代末讀到的。這個小說我讀了很多遍,當然並不是每次都通讀,而是每次隨便翻開一頁就開始讀。這個小說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作家肖洛霍夫器官的敏銳,在他的小說中對氣味的描寫非常豐富,對動物和植物的描寫也非常的細致入微,講到在河裡摸魚,天氣潮濕暴雨即將來臨時土腥和水腥混雜的氣味,外面下著大雨,人躲到草垛裡聞到的青草的香氣以及馬身上散發出來的汗臭味。再有寫到馬被牛虻叮的時候渾身的顫抖,就像水裡面被風吹起的波紋一樣,這如果沒有親身體驗和細致的觀察是寫不出來的。我放過牛、豬、羊,我知道牲畜被牛虻叮到后,通過顫抖緊縮皮膚把牛虻的嘴巴夾緊從而把它們驅趕掉。所以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讓我體會到觀察、器官的感覺、細細地觀察對一部小說的重要作用。當然小說的故事情節也很感人曲折,但是如果沒有這麼多作家本身的生理性的感受,豐富的、別開生面的、讓人看到后感到非常幸福的細節描寫,就不可能成為一部經典,一部世界性的名著。當然還有很多作品不能一一列出。給我影響最大、印象最深、最早啟發我文學創作靈感的是以上我列舉的四部古今中外的小說。

    (以上文字來源:《今日高密》2011年9月27日C3版 孫巧巧錄音整理)

(責任編輯:黃維、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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