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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莫言演讲关键词:"文学"创作灵感源于四部小说

2012年12月07日08:13    来源:人民网-文化频道    手机看新闻

    人民网文化频道12月6日综合报道 12月5日,作家莫言乘飞机前往瑞典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根据诺贝尔基金会提供的信息,12月7日,莫言将在瑞典皇家学院进行45分钟的演讲。据悉,莫言今年演讲的题目是“讲故事的人”(Storytellers),主题为“文学、故事、家乡、亲人”,并且在演讲中还会提及自己的“老乡”、著名文人蒲松龄。人民网文化频道现为网友解析莫言演讲将要提及的五大关键词:

    关键词一:蒲松龄

    关键词二:文学

    莫言谈文学

    我从小就爱好写作。我想大多数的作家开始都是一个非常积极痴迷的阅读者,由一个读书的爱好者变成一个写作的爱好者,最后一步步就变成了作家。每次谈话都会碰到这个写作动机问题,碰到这个问题就会很为难,但是要讲真话。我邻居有一个山东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上学期间被打成了右派,曾一起劳动。他在劳动的时候总是怀念以前在济南上学的那段大学生活。他和我们吹牛说,他认识一个当时很著名的作家,而且这个作家非常的腐败,一天三顿吃饺子。那个时候我们只有大年夜里才能吃饺子,一个作家竟然可以一天三顿吃饺子,简直是不可思议,后来我头脑里就形成了概念:当了作家就可以一天三顿吃饺子,这比我们想象的共产主义还要奢侈。我创作的动机很不单纯,很不高贵,很不高尚,如果说我是为了解放全人类、为了建设社会主义祖国、高尚的理想,那肯定是说假话。说真话就是这么低俗。

  我第一次拿起笔来开始写小说是1973年,记得第一篇小说是《胶来河畔》。1973年和村里的男劳力们一起去胶莱河修河,三个县的劳力全部聚集到挖河工地上,拖拉机、红旗、推车,男女老少齐上阵,当时的场面可谓是千军万马、热火朝天。高音喇叭里不断的放一首歌曲《浏阳河》,我现在回忆,唯一能从头唱到尾的歌就是《浏阳河》。有一次和铁凝、韩石山去韩国,记者采访的时候让我们几个中国作家一起唱一首歌,最后唱的就是《浏阳河》。我当时受《浏阳河》这首歌旋律的感染和工地上千军万马热火朝天的鼓动,就拿起笔来开始写小说。我想真正写完一篇小说是在1976年参军入伍之后。农村生活非常艰苦,即便有再高的才华和热情在田地里劳作十个小时回家后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倒头便睡。到了部队以后周六周日都可以休息,慢慢的,我习惯了利用这个时间来写作。第一篇小说叫《妈妈的故事》,虚构了一个地主出身的妈妈爱上了一个共产党游击队的爸爸,为了爱情、为了革命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枪毙了。知道地主告密赚了十块大洋后,就把游击队员男朋友带回自己的家。游击队员把这十块大洋摞到地主的头上,一枪一枪,连打掉了十块大洋,打到第十抢的时候这个老地主吓瘫了。真正发表小说是1981年在河北保定狼牙山当兵的时候,写了小说《春夜雨霏霏》。是关于一个农村新婚的少妇在一个春雨霏霏之夜怀念她在远方海岛当兵的丈夫,写的还是很有感情的。当时编辑部的老师都认为这是个女兵写的,就打电话让我去。我过去之后,他们很惊讶我是个男的。后来小说发表了,再后来就一步步的走上了写小说的道路。当然真正在文坛上有了名声、站住脚还要感谢王蒙老师,王蒙老师是当时《人民文学》的主编,发表了我当时的小说《爆炸》、《红高粱》。

  在1980年前后,王蒙老师在《中国青年报》星期刊上发表作品说当今文学爱好者太多太多,文学的小路太拥挤了,劝告文学小路上拥挤的文学青年们每个人都正确的评价一下自己,你是不是搞文学的材料,也许你在数学上很有才华,也许你是一个能工巧匠,不一定非要在这一条小路上拥挤。这话我现在也经常对别人说,可是当时看了以后怒不可遏。想凭什么呀,你自己在文坛上成了大名了,什么都有了,然后不让我们往里挤,文坛又不是你们家的,但是过了二十年后,也有很多青年拿着稿子来问我,我也用王蒙老师当年的话来劝他,确实你这方面是不行,为了写小说倾家荡产,老婆和你离婚,孩子都没钱交学费了,还是痴迷,倒不如干点别的。但是年轻人就是理解不了这个,这说明对文学的痴迷是不理智的、是很盲目的,甚至是碰到焦头烂额后才有可能回来,但是成千上万的爱好者们当中总有一些幸运儿,他们走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走上了殿堂即所谓的文坛,这是极少数的。我觉得文学对我来讲,确实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如果我当时不写小说,我可以到宣传部里当干事,熬到科长、副科长,没准现在就是一个副厅级干部、少将,当然也有可能早就转业回家。我选择了文学,考到解放军艺术院校,毕业后分到专业的艺术团搞专业的艺术创作,起码职业上是改变了,原先很可能是一个农民、村干部,或者是一个别的身份的人,但是因为文学、因为发表了小说成了一个作家。

  自从90年代商品经济的介入,中国新世纪文学热潮消退,文学边缘化。九十年代文人就纷纷下海,很多人对文学的希望就变得很渺茫,我的一些军旅同学在卧室墙壁上贴着标语“莫谈文学”,意思是谈文学的请滚出去,我觉得很过分,文学还是可以谈的嘛。另外还有一些人即便还在文坛,精力也在别的地方,当时80%的作家都在写电视剧。以80年代王朔的《渴望》为代表,电视剧成为了一种深入广大人民群众中的文学样式。大量的电视台纷纷成立,对电视剧就有一个巨大的需求量。这个时候很多作家就放下了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的笔,开始写电视剧。当时王朔牵头成立一个海马影视创作室,征集了几十位作家。一集电视剧给我们3000多块钱,我们就很兴奋。但是有一批人继续在文坛上默默耕耘,这就是王海先生故乡的一帮人,他们就搞了一个陕西东征。就像是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废都》、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京夫的《八里情仇》等。我也写过电视剧,当时觉得自己很聪明,赚了很多的钱,但是现在看来我们蠢多了。《白鹿原》、《废都》现在都发行到了一百多万册了,后来又改编成电影、电视剧、话剧、秦腔,后来还改变成泥塑,创造出的价值可以用小说产业来衡量了。三个月前我在陕西说,如果在写小说之前就想着小说产业化,那么小说一定产业化不了,作家写小说的时候只有把这种经济的问题忘掉,没准还可能产业化。所以我说不管文学是多么的萧条,总还是有些人在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进行创作,最终得到了历史的和公众的回报。我现在很后悔我从1990年到1994年一直都在写电视剧赚钱,现在更加坚定了,不能轻易的为一些利益而吸引,既然选择了文学就应该踏踏实实。我想随着历史发展,电视剧肯定会做为一种文学样式长存下去,而且电视剧本身也应有很大的艺术价值,不仅仅是写小说才能成为一个艺术家,没准写电视剧、写电影剧本也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在满足了写作最初的愿望以后,对文学本身的一种爱好让我一直坚持写作。我有对小说神秘感探求的一种欲望。我想小说发展到这个时段是不是已经停进了,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写出一种更加有意思的小说,我还能不能写出一部和过去不一样的小说呢,这些都是激励我写作的动力。当年《红高粱》有一定影响的时候,我曾经暗暗问过自己:难道这样就算一个作家了吗?凭借一部小说就能获得这么大的名声了吗?而且每当写一部新的作品的时候,我总是有种极端的不自信,经常对自己持一种怀疑态度,写完过后放一段时间回过头来浏览的时候也觉得还不错。所以我现在就是徘徊在自信与不自信之间。

  关于外国小说和中国小说,一部可能太少了,我想,中国的小说至今对我影响较大的就是鲁迅的《故事新编》,小说里有黑色幽默,有夸张,有怪诞,有自嘲和讽刺。后来的当代小说所谓的流派都可以在他的《故事新编》里找到源头,甚至包括很多写实小说、黑幕小说这些因素里面都包括。其中最好的就是《铸剑》。另外一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说也是短篇小说是汪曾祺的《大淖记事》,当然他的《受戒》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他的《大淖记事》,这和鲁迅的《铸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外国小说给我产生影响比较大的还是十几岁的时候读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永恒的红色经典。后来我又看过根据这个小说改编的电影,这个电影拍的很差,把我读小说时候脑海中形成的保尔和冬妮娅的印象完全给解构了。我现在也经常看一些革命电影、老电影,像是《英雄儿女》《钢铁战士》《小兵张嘎》,这些电影看得我依然是热泪盈眶,也知道这些电影很肤浅,很公式化,很模式化,但是依然要流眼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些电影里有我的青春,在看电影的过程中能够重温我的青春、少年时代的那些岁月。还有一部对我影响非常大的小说也是苏联的小说,是《静静的顿河》。70年代末读到的。这个小说我读了很多遍,当然并不是每次都通读,而是每次随便翻开一页就开始读。这个小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作家肖洛霍夫器官的敏锐,在他的小说中对气味的描写非常丰富,对动物和植物的描写也非常的细致入微,讲到在河里摸鱼,天气潮湿暴雨即将来临时土腥和水腥混杂的气味,外面下着大雨,人躲到草垛里闻到的青草的香气以及马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再有写到马被牛虻叮的时候浑身的颤抖,就像水里面被风吹起的波纹一样,这如果没有亲身体验和细致的观察是写不出来的。我放过牛、猪、羊,我知道牲畜被牛虻叮到后,通过颤抖紧缩皮肤把牛虻的嘴巴夹紧从而把它们驱赶掉。所以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让我体会到观察、器官的感觉、细细地观察对一部小说的重要作用。当然小说的故事情节也很感人曲折,但是如果没有这么多作家本身的生理性的感受,丰富的、别开生面的、让人看到后感到非常幸福的细节描写,就不可能成为一部经典,一部世界性的名著。当然还有很多作品不能一一列出。给我影响最大、印象最深、最早启发我文学创作灵感的是以上我列举的四部古今中外的小说。

    (以上文字来源:《今日高密》2011年9月27日C3版 孙巧巧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肖亭亭、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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