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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我是說故事的人,拍電影就是我的生命

2013年03月04日13:12    來源:南寧晚報    手機看新聞

年輕時的李安

李安畢業時的搞怪舊照

拍攝《少年派》時的李安

拿到奧斯卡小金人后在路邊吃漢堡的李安

對媒體賣萌的李安

  上一周,我們看到了太多“被敘述”的樣子,李安被“心靈雞湯”敘述,王珂被“賢妻”敘述,屌絲被馮小剛敘述……但,不管怎樣,從這些“被敘述”的文本中,無論你相信什麼、不信什麼,人總是大於他被敘述的樣子的。

  微博上的雞湯煲最近死死盯上了李安,和他6年的家庭煮夫時光。至於他拍過的好片子反而在並不要緊的地方孤獨閃光。李安的電影未必人人都喜歡,甚至未必所有人都能無理解障礙地看懂,但是李安的故事很“中國”、很大眾、很勵志,在他第二次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第N次閃耀電影界之后,這些榮耀反而成了雞湯配料,他窮其一生糾結的父子關系與儒道思考方式,都不如他被老婆養了6年的頹靡時光吸引人,大家喜歡的是這種反差,這種臥薪嘗膽之后的榮耀登頂,苦盡甘來出的一口惡氣,一個告別了吃軟飯生涯的李安,一個終於翻身做了主人的李安。

  這樣的理解雖然如此之淺薄卻以最快的方式反復流傳,終於把那麼豐富、復雜、矛盾和可愛的李安給扁平化、雞湯化、知音化,從而走上了柴靜、白岩鬆、甘地和杜月笙的老路。再次斬獲最佳導演獎的李安成為無數人心目中的 “華人之光”,“李安吃漢堡萌照”“搞怪舊照”在網上火速瘋傳,人氣勢不可擋。

  李安:我是說故事的人,拍電影就是我的生命

  記者:《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被稱作是“史上最難拍、最不可能完成”的一部電影,除了技術層面上的因素,您認為最困難的地方在哪裡?李安:最大的挑戰,在於它是一部很有意思的冒險電影。派在海上的漂流歷程,不是枯燥無味的,而是非常精彩、高度戲劇化的,特別是視覺呈現方面,很有意思。大家過去覺得3D只是一個噱頭,大部分是動作片在拍,沒有人當作藝術品來做,而我越是拍不出來就越想拍,后來就著迷了,非要做出來不可。

  對我喜歡冒險的個性來講,這部電影是一個很好的挑戰,可以學到新的 “語言”。

  原著的哲理性和辯証啟發性特別強,所以這些都需要在電影中兼容並蓄地做到。我對原著是非常感興趣的,興趣大到一定程度就忘了恐懼,樂於去接受這個挑戰。電影裡面最難的部分,也是書本裡面寫得最好的部分———什麼是精神力量,什麼是信仰,什麼是神,到底是外在的還是內在的,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書裡面對這些問題的思考非常精辟,又很深入淺出。我讀后馬上將它介紹給我的太太,我的孩子也在讀,這是我們全家都很喜歡的一本書。

  記者:通過這部電影,您最終想表達的主旨是什麼?李安:我覺得信仰,很像我們中國人講的老天爺,我們的人力跟智力可以証實、可以觸碰到的物質世界,其實是非常有限的。超過這個物質世界、不能証實的東西就需要人去相信,我們叫作信仰,這個東西是玄之又玄的。為什麼大家今天來看電影,電影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它是最虛幻的東西,也是最真實的。我們在這裡面講的其實是超現實,超過人力控制范圍的東西,事實上又有一種向往在裡面,在情感上有一種內在的聯系。

  我是拍電影的人,也是說故事的人,怎麼想是各位觀眾的事情,我這邊沒有解答。就像影片裡,成年之后的派怎麼講其實無所謂,故事講出來就是你的了,不管怎麼拍,還要留三分給觀眾在腦子裡想象。就像“π”這個東西是一個無理數,是一個無解的東西,怎麼在無解中看到一個圓,我希望這部電影是既有普遍性也有深度性的片子,可以供家人、朋友互相討論。我特別珍惜這個題材,我希望拋磚引玉,能夠引發更多可貴的思考和情感。腦筋裡面的演練,做思考游戲,其實是最美妙的事情。

  記者:商業和藝術,東方哲學跟西方思維,您是怎麼樣去處理這些矛盾關系的?李安:我23歲之前接受的主要是傳統的中國教育。我的個性、思路,基本在我去美國以前就已經養成了。我關於電影的基本知識,包括戲劇、視覺方面的訓練,都是在紐約上大學的時候學的。老實講,還是西方的電影比較好看,沖擊性強。所以我這個人本身就是有東西方兩種特質的,怎麼樣求取平衡,這是在我的血液裡面很自然形成的。

  比方說,我的性格比較害羞,因為我是在父親管得很嚴的環境下長大的,覺得人不能很虛浮、很夸張,要遵從“溫良恭儉讓”那一套。在生活上我膽子也比較小。我的謙虛不是虛偽的謙虛,我希望很自然地表達。而拍電影時,我覺得我的個性好像小孩跟老虎的關系,一方面很怕它,一方面又有老虎的野性,我希望我的野性在電影裡面盡情發揮。

  我在電影裡面不需要謙虛,要盡量地沖、盡量地冒險、盡量讓大家“哇”!我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

  至於商業和藝術怎麼找到平衡,跟花多少錢有關系,可能兩三千萬美元以內的東西,我隨便拍。我隻有兩部電影有過商業壓力,一部是《綠巨人》,一部就是這一部。一個新的創意出來的時候,光是聽我講,電影公司的老板都會覺得很想砸錢,可是我有思想要講的時候,他們就會緊張:這個東西怎麼賣呀?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想做“烈士”,拼了,我就藝術到底,拍一部最貴的藝術片,名留青史。后來我想,如果不能滿足廣大觀眾,沒有一種集體的啟發,反而覺得自己很有成就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在我的內心裡面,藝術良心跟商業壓力、讀者的期待、自身的滿意度,還有電影公司的運作通則,掙扎了很久,心靈的折磨非常大。有時候也會覺得像跟著老虎漂過太平洋,不知道哪天到岸。

  記者:電影對您來說意味著什麼?您在工作的時候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李安: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嗜好,不拍電影的時候是很懶散的,拍電影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方式。拍電影期間,很多人都很尊敬我,很聽話,我可以做最喜歡的事情,我一說我要什麼東西,好像所有人的人生就有了方向。我也不曉得干什麼的時候,整個人神都散了一樣。我這個人需要一個劇情,一個緣由,一個故事,把我的神給凝聚起來。這麼多人喜歡看電影也是一樣的,需要精神凝固的力量。

  電影是一個非常昂貴的視覺藝術品,有幾千個人跟著我,花好幾年做一個東西,每天大家都非常專注,心心相印。拍片的時候很辛苦,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有多辛苦,但是當夢寐以求的東西在你眼前展現出來的時候,你不單會歡喜和驚訝,也會感謝老天爺,感謝所有跟你一起奮斗的人,即使是很小的回報,也會感到莫大的喜悅,會覺得人生非常有意義。

  記者:您的不少作品都在探討理性跟感性的關系,到了現在這個人生階段,您對這個命題又有了什麼新的感悟?李安:理性和感性,其實人要學會平衡:理性的部分,比方說我跟人怎麼相處?因為人是群居動物,要找到讓自己舒服的氛圍和方式,同時讓大家能夠接受自己,彼此可以交流,這一點作為群居動物是很重要的。而感性的部分,相對來說,活到現在更加重要。有時候我們會覺得人生大概是這麼回事,可是心裡面追求的那個感性,人的真實性是怎麼樣的,其實很難琢磨明白,不都是光明的,但那是人的真性情,很可貴。所以我其實是借由電影,通過戲劇性的表現,在一個假的環境裡面,把人的個性裡面潛伏的真實的東西演出來,戲假情真。這是我跟人類、我的同胞,能夠真誠交流的唯一工具。

  我覺得人要有誠意地活著很困難,歲數越大,可能越需要造假。我自己到底怎麼回事,人生怎麼回事,其實是摸不透、說不清楚的。我會盡量貼近我心裡面最掙扎的部分,把我的人生中最困擾我的問題,用電影表現出來。我希望跟大家做一個心的交流,希望能夠真誠,也希望大家欣賞,就是這樣。 (鄭照魁)

(來源:南寧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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