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兩天我們剛剛通過電話,初五就傳來了我的好友抒雁去世的噩耗,僅僅六天時間,實在太突然了,看著手機上的信息及報紙上的消息,你不能不相信,這是真的,我還和他的妻子通了短信,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給北京,重慶,陝西寫詩的朋友們,石祥,梁上泉,毛錡,馬林帆,李孑等通話,他們也都表示驚訝和難過,我和雷抒雁同志相交46年,他出版的每本書都寄給我,我出版的每一本也都寄給了他,他給我的三本書題過詞,特別是《姜德華愛情歌曲選》還是他題寫的書名。幾十年的交往一幕幕像電影似的又展現在我的眼前。
相交近半個世紀
1967年初他還在西北大學上學,他負責校報副刊編輯,有一天在王承顏的陪同下,他找到我,讓我為校報的副刊寫幾首詩,我當即答應。日后,他經常寄來報紙,我們來往也日漸頻繁。1967年底,我聽說他下放寧夏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事隔一年,我也下放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說來也巧,我下放的地點,正是雷抒雁的家鄉——陝西涇陽縣。因為我平時愛寫點豆腐干樣的文章,小有名氣,下放期間,被借調到永樂鎮和縣文化館搞創作,成立了涇陽第一個創作組,永樂中學老師劉羽昇是創作組的成員,我們成為了好朋友,他是抒雁的老師,我們經常談起雷抒雁的一些往事。而每次抒雁回家探親,必然要拜訪他的老師,會面時,我就成了他們必請的常客。和抒雁斷了一年多的聯系又接上了茬。后來他參軍入伍,我是較早讀到他的那些沙漠練兵的詩篇的,在詩出版后,他又寄來了詩集。以后他調到北京,在《解放軍文藝》社、《詩刊》社、工人出版社、魯迅文學院,我們的聯系就更頻繁了,每次進京開會或出差,我必去看望他。
對家鄉的愛和對民間文藝的愛
1984年,我曾出版過一本《傳統曲子匯編》,這是我歷時8個月,背著錄音機走街串戶,對關中最流行的民間曲藝——曲子(又稱眉戶)收集整理的集成,文藝界領導和專家對這項工作給予充分的肯定和支持,中國書協主席舒同,中國曲協主席陶鈍分別為該書題寫了書名和扉頁,中國民研會副主席賈芝和陝西省戲曲研究院副院長米晞分別為該書作序,《陝西日報》以整版的篇幅轉載了部分作品,並發了白朗同志的評論。書出版后,我首先寄給在京的雷抒雁一本,並附了一封長信,說明自己收集整理的艱辛。我說﹔“你是陝西人,小時候可能接觸過這些段子,希望你能喜歡它”。沒過多久,他就回信說,他非常喜歡,小時候,農村沒有什麼文化生活,就愛聽藝人唱,不但愛聽,而且能哼幾句。《張連賣布》、《臟婆娘》,有時藝人還唱葷段子《割韭菜》……
時隔20年,抒雁又來電話問,《傳統曲子匯編》還有沒有,能不能再找一本給他寄去。我感到奇怪,幾十年的一本老書,他怎麼會還記得起來,而且再要一本,他告訴我,那本書在身邊幾十年了,都翻破了,被一個朋友借去了,再也沒有歸還。他非常喜愛民間藝術,特別是在家鄉流行的眉戶,沒事了就翻出來哼幾句,從這些優秀的民間文學中吸取營養,啟發他的創作靈感……我聽后十分感動,他熱愛家鄉的民間藝術,更熱愛自己的家鄉。我立刻找來一本,並附上我寫的一篇有關曲子的論文,一起寄給他,並告訴他,“曲子”已列入國家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而且此書被澳洲學者譯成英文,在倫敦出版了英文版。他聽后十分高興,並向我表示祝賀。
題詞與刻碑
上世紀90年代,我曾用十幾年的時間編輯了《楹聯書法集錦》五卷,分別在陝西美術出版社和中國文化出版社出版,每出一本我就按常規給雷抒雁寄一本。等出版到第三本時,我向他約稿,希望他也寫一副對聯寄來,我對他講,我這是作家編書法集,所選對象除了知名書法家外,作家的作品也佔了很大的比例。如老一輩的作家:臧克家、肖軍、端木蕻良、牧野、霍鬆林、還有現代作家梁上泉、石祥、賈平凹、肖雲儒、陳忠實、毛錡、徐劍銘、程海、馬林帆、曉雷、京夫等。沒多久,他就寄來了兩幅對聯,說他寫的不好,看不上,就讓我扔掉。我看寫的都不錯,就在《楹聯書法集錦》第四卷上發表了他寫的“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的對聯。
2010年出版《姜德華愛情歌曲選》,本想請他寫個序,但是考慮到他忙,身體又不好,隻好請我的老朋友黨永庵寫序。請他給提個書名,他當即應允。寄來一橫一豎兩個書名,讓我挑選。《姜德華愛情歌曲選》出版時,書面我用了橫版,扉頁我用了豎版。一橫一豎兩個書名全用上了,朋友看后大為贊賞。
2012年我編“咸陽名勝風光三部曲”第一部“書法集”。我到他家請他寫一首唐詩中有關咸陽的詩,他說記不起來了,我就記得兩句,就寫這兩句吧,結果就寫下了,“東風吹我心,西挂咸陽樹”。我也沒仔細查閱,在出版時,就按唐詩摘句發了。后來才知道錯了,是“狂風吹我心,西挂咸陽樹”,我打電話告訴抒雁,說錯了一個字,希望他改正,重寫,因為書中的的作品要刻碑永存,建立咸陽詩詞碑林,他說﹔我那字不咋樣,就把它撤下來算了。最后,同意了我的要求,答應重寫。可是因為忙,身體每況愈下,未完成此承諾,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文字緣,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姜德華 作者系陝西省咸陽市群眾藝術館退休干部、教授,中國老年作家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