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二十年：這個故事永遠講不完

電影《青蛇》劇照,王祖賢扮演白蛇，張曼玉扮演青蛇。

　　1994年4月，第十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揭曉，此前得到3項提名的電影《青蛇》一無所獲。那次的大贏家是獲得12項提名，斬獲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等6項大獎的《新不了情》。

　　或許時間可以抹去昔日無獎的尷尬，在廣大影迷眼中，《青蛇》已然成為港片的經典之作。然而，即使對“徐克+黃霑+王祖賢+張曼玉+趙文卓”這般強大陣容津津樂道，也帶點“故人不再來”的惆悵意味。

　　時隔20年，青蛇的故事在另一個時間、另一片空間，以另一種形式上演。這次講故事的人是國家話劇院的導演田沁鑫，3月21日，由她執導的話劇《青蛇》將在香港舉行首演。

　　小說：傳說的顛覆

　　白蛇的故事，最初是用來警世的。馮夢龍寫就《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告誡男兒不要沉湎美色。奈何中國人骨子裡總有點浪漫情懷，又生來愛看“大團圓”結局，於是有了“斷橋相會”“盜仙草”“水漫金山”“狀元祭塔”種種橋段。在幾百年的傳說中，白素貞從最初幻化人形、蠱惑男人的妖孽，漸漸變成杭州城裡溫柔賢惠又本領通天的美麗妻子﹔她身邊的小青，也從“幫凶”變成敢愛敢恨、嫉惡如仇的正面角色﹔即使是膽小懦弱的許仙，也變成對愛情忠貞堅定的好男人。

　　而民間傳說到了李碧華這裡，完全顛覆。白素貞提防著小青，小青惦記著許仙，許仙算計著兩姐妹，卻不曾想到背后還站著一個法海。李碧華是張愛玲的讀者，她延續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裡的經典語錄，說出每個男人都希望生命中有兩個女人，一個白蛇，一個小青﹔她也說出了張愛玲沒有說出的話，那就是每個女人也希望生命中有兩個男人，一個法海，一個許仙。而無論男女，不管最初愛的是哪個，到最后念念不忘的總是得不到的那個。

　　李碧華讓青白二蛇在雷峰塔前萬念俱灰，認清男人甚至愛情的本來面目，讓白蛇說出“小青，我白來世上一趟，一事無成。半生誤我是痴情，你永遠不要重蹈覆轍。切記”這般看似通透的話語，卻依然不肯放過她們。當時光穿梭到上世紀80年代，出塔后的白蛇面對西湖邊上的藍衣少年，全然忘記自己昔日的悲歡離合，心思又開始不安定，而這次小青也不甘落后於姐姐，學會對男人主動出擊。看來幾百年前呂洞賓誘騙她們吃下的“七情六欲丹”，依然在體內發揮作用，而“本性難移”之說，也無論男女，不分人妖。

　　電影：傳統的延續

　　李碧華的小說總是能和膠片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那些由她小說改編的電影大多獲得成功，比如《霸王別姬》、《胭脂扣》、《秦俑》和這部《青蛇》。在1993年的香港電影票房排行榜中，《青蛇》排第40名，這個成績在當時看或許不太理想，然而上世紀90年代初，正是港片佳作迭出、風光無限的時代。

　　《青蛇》延續了那個港片時代的傳統，誕生了最妖嬈的白素貞和小青，以及最英俊的法海。法海以捉妖除害為己任，在他眼裡神、人、鬼、妖四個等級不可顛倒，即使性情平和、領悟佛法的蜘蛛精，也被他鎮壓﹔而當法海發現白素貞生下孩子的時候，才發現他心心念念要捉拿的妖竟然是“人”。在感情的處理上，徐克比李碧華更進一步，他讓最妖嬈的小青勾引最英俊的法海，讓法海痛苦地發現自己的定力在小青的誘惑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而白素貞和小青，一個修煉1000年，一個修煉500年，來世間一場，隻為了做“人”，到頭來發現人世間的真情，尚不如妖。

　　如果說李碧華的原著是電影的“骨”，導演、演員的表現是電影的“血肉”，那麼黃霑的配樂無疑為《青蛇》穿上了最合身的衣服。《莫呼洛迦》帶有濃郁的印度風情，唱起來像念梵語，好奇者查閱資料，才知道“莫呼洛迦”在佛經中是“大蟒蛇”的意思。而《流光飛舞》中一句“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或者《人生如此》中一句“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就讓人嘆服，香江畔的才子，總能用寥寥幾個字就為故事做出最好的注解。

　　2004年，黃霑去世﹔同年，王祖賢宣布退出影壇，此后隱居異國他鄉﹔2010年，張曼玉在電影《全城熱戀》中客串，這是拿獎拿到手軟的她迄今為止最后一次出現在大銀幕﹔2012年，趙文卓陷入和甄子丹的口水戰。隻有江湖人稱“徐老怪”的徐克，每隔幾年依然有電影作品問世，《狄仁杰之通天帝國》和《龍門飛甲》票房皆過億，但在各大影評網上卻是毀譽參半。

　　話劇：傳奇的再生

　　田沁鑫是李碧華的好朋友。在十二年輪回一次的蛇年，她把朋友的經典之作搬上了話劇舞台。在此前接受媒體採訪時，田沁鑫表示，此番排演《青蛇》，討論的主題就是“情欲過后，何為出路”。

　　和電影一樣，話劇版《青蛇》的演員陣容同樣出眾。袁泉扮演白素貞、秦海璐扮演小青、辛柏青扮演法海、董暢扮演許仙，人妖佛三界聚集了話劇舞台上最奪目的生旦組合，而設計團隊則來自歐洲。國內外優秀的話劇工作者匯聚在一起，用田沁鑫的話來說，就是為了“講述600年的宋代傳奇”。

　　在所有的民間傳說中，《白蛇傳》大概是被改編成影視作品最多的一個。從轟動一時的《新白娘子傳奇》到2011年上映的《白蛇傳說》，總有人每隔幾年就把這個故事重新包裝、提煉，有的是“新瓶裝舊酒”，有的是“舊瓶裝新酒”，似乎這個融合愛情、神話、宗教的故事永遠都講不完。蛇被稱為“小龍”，這種動物被賦予了雙重含義：一方面代表不祥，如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另一方面，中國人又給了這種爬行冷血動物足夠的暖意，把人類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寄托在兩條美女蛇的身上。

　　如今，田沁鑫也要挑戰這個中國人家喻戶曉的故事。她在自己的微博中寫道：“我拿出了我對人生的理解，有多少，算多少。知多少，講多少。”從一個古老的故事中挖掘出新的涵義並非易事，田沁鑫的態度足夠誠懇。或許，4月10日起在北京上演的話劇《青蛇》，也會讓觀眾眼前一亮吧。

(來源:中國文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