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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譯作《中國唐代詩選》獲巴西最著名的圖書獎 (人物)

老外"唐詩迷"裡卡多:最愛杜甫 花5個月譯"白帝"

本報記者  侯露露

2014年12月01日08:20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手機看新聞

  裡卡多與他的中國妻子譚笑。
  資料圖片

  巴西學者裡卡多和中國妻子譚笑的“小兒子”最近頗引人關注。在不久前公布的巴西第五十六屆哈布蒂圖書獎獲獎名單中,“他”拿到了翻譯類二等獎——“他”的名字叫《中國唐代詩選》。在此之前,還從沒有中國經典翻譯類書籍拿過這個巴西最傳統、規模最大的圖書獎。“他”還有個姐姐叫《魚玄機》,稍長兩歲,當年距離哈布蒂隻有一步之遙。

  獲獎的消息公布后,網友留言給夫妻倆,“在巴西,你們是唐詩最好的葡語翻譯者”。

  11月末,在咖啡館的一隅,裡卡多給記者念起杜甫的《白帝》,語音低沉,像是中世紀的游吟詩人。

  浮萍一道開

  在中國與唐詩結緣,駐華外交官成唐詩翻譯家

  哈布蒂獎成立於1958年,是巴西最傳統,也是規模最大、最完整、最著名的圖書獎。在巴西,收到哈布蒂的獎杯是每一個以書為生之人的理想。

  獲獎當晚,夫妻兩人相對而坐,捧著紅色封面的《中國唐代詩選》又細細看了幾遍,“真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做到了!”

  故事要從2003年說起。那一年,裡卡多·普裡莫·葡萄牙被派到北京工作,是巴西駐華外交官。有空的時候,他喜歡讀詩、寫詩,願意別人稱他為“詩人”。在中國,他看到了墨西哥詩人奧克塔維奧·帕斯翻譯的王維詩作,迅速被這位1000年前的中國同行征服了。

  “他的詩寫得太棒了!短短一句話裡有很多感情,而且能在一首詩裡不斷變化場景,帶著你去很多不同的地方,太美了!”絢爛的唐詩世界為裡卡多開啟了大門。

  然而漫步其中,他發現能讀到的葡語版本少得可憐。

  “你能讀到英語的、法語的、德語的、西班牙語的唐詩翻譯,但是葡語版本卻不多。即使有,也大都是葡萄牙葡語,而不是巴西葡語。”裡卡多遺憾地說。

  他開始嘗試著自己翻譯,“剛開始沒想出版,就是因為喜歡,翻譯給自己看。”2008年,裡卡多在上海遇到了后來成為他妻子的譚笑,“我把自己翻譯的一些唐詩給她看,她覺得挺好。”譚笑是地道的中國人,從小讀著唐詩長大,她的評價給了裡卡多很多信心。

  “我是個懂葡語的詩人,她精通中文和葡語,為什麼我們不做點什麼呢?”他們決定從代表“中國古代文化最高水平”的唐詩入手,將它們翻譯成葡語並出版。

  2012年,他們的第一部作品《魚玄機》在巴西付梓。“選擇魚玄機是因為我喜歡她,欣賞她的獨立。”譚笑把這本書稱作自己的“大女兒”。兩年后,他們的“小兒子”《中國唐代詩選》問世,收錄了32位唐朝詩人的208首作品。

  白頭搔更短

  為推敲譯作的形式與意境,常與中國妻子爭論

  他們的工作模式通常是這樣的:裡卡多根據唐詩的英譯本或西語譯本,將它們翻譯成葡語,譚笑則負責修改。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早就說過,詩歌就是在翻譯中失去的東西。

  “詩歌是最難翻譯的文學形態之一。你要做的並不是把它從一種語言變成另一種語言,而是從一首詩歌到另一首詩歌。所以首先,你自己必須也是一個詩人。”裡卡多說:“然后你必須很好地統籌詩歌的內涵和它的形式。”他解釋,前者包含了詩歌的字面意思,后者則包含了文字的讀音、詩句的韻律、整首詩的節奏和音樂感。

  而這個過程,甚至會讓原本感情很好的夫婦“分裂”成互不相讓的兩個陣營。

  “一般來說,五言唐詩我們會翻譯成每句10音節的葡語詩,七言則會譯成每句12音節。”對裡卡多而言,保持葡語詩歌的形式和結構非常重要,而譚笑則擔心過於追求形式會損失信息的傳遞。

  比如在翻譯杜甫的《天末懷李白》末兩句“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時,裡卡多把“汨羅”直接翻譯成了“河”。

  “你不能就這麼簡單地翻譯,汨羅不是一條普通的河,它背后有屈原投江的典故,不講清楚這個,杜甫寫這句詩就沒有意義了。”譚笑爭辯。

  “我要保証詩句的結構,總共才7個音節,怎麼能講得清這麼復雜的典故?”裡卡多不同意。

  兩人為此“大吵了一架”。最終的解決辦法是:用注釋,在注釋裡講清楚背景。

  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唐詩裡的典故太多,比如“紅豆”代表相思,“青梅竹馬”指代兩小無猜。“這樣的翻譯就像帶著鐐銬跳舞,有很多限制。”譚笑說,“而且注釋不是萬金油,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你不能把所有信息傳遞的工作都交給注釋。”

  為了盡量向“信達雅”靠近,他們買了許多書。“隻要看到跟唐詩、跟詩人有關的書就買回來看。要翻譯好一首詩,你至少得了解詩人是個怎樣的人,這首詩是在什麼樣的背景裡寫的,詩裡提到的那些意象、符號意味著什麼。”譚笑說。

  潤物細無聲

  最愛杜甫,希望美好的詩句能被更多巴西人欣賞

  在這幾年的翻譯中,最難的一首是杜甫的《白帝》。“前后大概花了5個月時間才完成。”裡卡多回憶。雖然難,但他從沒想過就此罷手,“實在太喜歡了!再說要當詩歌翻譯者,你必須要有耐心。”

  杜甫的詩最難翻譯,但杜甫卻是他最愛的中國詩人。

  “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詩人,也許隻有莎士比亞、但丁才能和他比肩。他的每首詩都像罕見的、完美的寶石,每一個細節都無可挑剔!”說起偶像,他的眼睛熠熠發光。

  他喜歡杜甫挑戰詩歌語言表達的各種可能,喜歡杜詩中濃密的意象聚集,喜歡杜詩中厚重的情感表達,也喜歡大聲朗讀才能體會到的那種節奏和韻律。

  “我覺得,我現在的詩歌寫得更好了,我跟他學到了很多。”隔著1200多年的時光,他向杜甫執弟子禮。

  “這些美好的詩句應該被更多巴西人欣賞和了解。”裡卡多說,“可惜對很多巴西人來說,他們甚至沒聽過中國的唐詩,更別說去欣賞和學習了。”

  如今,中國是巴西第一大貿易伙伴,而巴西是中國第九大貿易伙伴、也是拉美地區最大的貿易伙伴。在裡卡多看來,與中巴兩國愈發密切的經濟關系相比,文化之間的交流仍需努力。

  《魚玄機》和《中國唐代詩選》的出版因此更顯珍貴。兩本書皆是由中國國家漢辦資助,由巴西聖保羅州立大學孔子學院和聖保羅州立大學出版社合作出版。“是中巴合作的產物。”裡卡多說,“我們已經開始第二輯的翻譯工作了,等唐詩翻譯完了,我們還想繼續譯宋詞。那也是美麗的文字。”


  《 人民日報 》( 2014年12月01日 12 版)

(責編:王鶴瑾、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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