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然談新書《繭》:依然走在一條獨立性的路上

2016年08月26日08:01  來源:南方日報
 
原標題:張悅然:依然走在一條獨立性的路上

重點關注

近日,80后作家張悅然攜最新出版的長篇小說《繭》蒞臨2016南國書香節舉行講座。這部小說源於張悅然小時候聽到的一個植物人的故事,多年之后這一記憶成為她探秘父輩歷史和精神歷程的引線。小說中20多個人物層層追溯,展現了幾代中國人的現實際遇與心靈困境。歷時7年的寫作過程中,張悅然的思考不斷豐滿,處理的問題也更加復雜多樣,構造了一個代際傳遞、尋找自我的精神脈絡。該小說是張悅然尋求突破的力作,被評論家稱為“80后的精神成長”之作。在南國書香節活動現場,張悅然接受記者專訪,談論《繭》的創作心得。

談小說《繭》

對抗和迎擊的姿態很重要

南方日報:這部小說人物眾多,線索曲折繁復,寫作過程是不是有一種深入歷史、拓展世界的愉悅?

張悅然:其實人物不是一起來到小說裡面的,而是一個一個慢慢來到的。我是到后來才意識到人物這麼多,而且我也不願把他們寫成特別單薄的、只是為主人公服務的人,而是希望他們都有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生活,所以漸漸地才架構起這樣一種局面。我覺得其實沒有很大的成就感,反倒會覺得不知不覺就出現了一群人。有些人物是隨著構思變得主要起來,有些人物一開始沒有那麼重要,我會去想他們的處境,還有去想他們的困難,所以就漸漸地變得很豐滿。

南方日報:結尾在大雪中的一場審判中達到和解,硬幣被雪覆蓋,給人很溫暖的感覺。你是抱著要讓父輩的歷史安息或平穩落地的心態去結束小說的嗎?

張悅然:其實這個小說很難結尾,它是兩個人對話的方式。另外,這個問題的探究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答案。這不是我們個人的問題,而是我們一代人都要走出歷史的陰影、父輩的影響的問題。但是不是意識到這個問題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意識到就能走出陰影?我覺得可能很難。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個小說是沒有辦法有一個明確的結尾的。就像你說的,小說要有一個閉合,要有一個終點,所以我覺得終點並不是設置成一種還原,而是設置成一個希望和一個新的考驗,就是在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前方還有很多的困難,他們好像是來到了一個新的起點,要面臨更多更多的考驗。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種希望的昭示吧。

南方日報:日常生活裡越來越少英雄角色,所以文學人物也漸漸回到普通人的歷史經歷、精神掙扎中。在《繭》中,你最著力塑造的是哪個人物?

張悅然:我覺得《繭》裡面的人物也都是失敗、普通的人,但我覺得主人公身上有一種對抗的關系。無論是對於罪還是對於愛這一話題,他們都是用一種對抗和一種迎擊的姿態。我會覺得這種姿態是很重要的,無論面對歷史還是面對所有的問題。我從內心很認同主人公。比如說女主人公,她在做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就是去探尋父親的歷史,甚至因此失去了現實生活的熱情。但我覺得這對於她來說是一種信仰,是一種必須完成的使命。我覺得她在這件事情上非常的純粹。這種東西是我認為需要具備的精神。

談80后歷史寫作

不了解父輩的歷史就不能了解自己的成長

南方日報:下一代能不能夠跳出父輩的陰影?你的寫作本身構成一種對話嗎?

張悅然:是不能啊,但我覺得沒辦法去處理。我們首先要看到,他們其實就在周圍無形影響著我們,塑造著我們,這個很重要。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樣選擇無視。其次,我覺得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需要對話,了解為什麼我們父輩是這樣的人——他們的經歷把他們變成這樣的。當我們理解他們經歷的時候,和他們的溝通和對話也許會很好很多。

是的,寫作本身也是對話。我們之前做過一個素人採訪,很多年輕人並不了解父輩發生過或經歷過什麼事件,這就意味著他們對中國之前的很多歷史都不了解,也不知帶他們的父母是怎麼樣穿行這篇歷史來到現在的。這個“不知道”就會導致他們不了解自己的成長。一代人成長必須要遵守許多條件,你成長為現在的自己,不是一個孤立的主角。你其實是被歷史影響的。

南方日報:小說被稱作“80后的精神成長之作”,很大原因是你正面介入了父輩的歷史和精神世界,涉及罪與罰的命題。80后寫歷史和前幾輩寫歷史有什麼不同?會不會讓你拋棄之前的個人精神?

張悅然:我寫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我要去架構歷史,我隻想著要對自己的主人公負責,我要把他擔心和困擾的問題展示出來,所以這確實是從個人作為切口入手的,沒有什麼優劣之分。宏大或個人,細致或廣闊,都沒有優劣之分。每一代人都會選擇自己的方式來介入歷史,我們國家有太多對於宏大敘事的傳統和訴求,但是從我們的父輩到我們的精神是不同的,而我們更多的時候還是從個人出發的,這可能是必然的趨勢。

南方日報:這部小說的寫作跨越了7年時間,你似乎有一種還原、駕馭歷史的野心或者追求。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談80后要超越過去,走出過去的風格、格局。你是在追求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嗎?

張悅然:其實我是在應變具體的困難。像我剛才說的,我開始地基挖小了,后面有越來越多的人物,我需要把他們安置起來,我需要去蓋一個更大的房子。這裡面有許多具體的困難。如果我去考慮外界的別人怎麼樣或者厚積薄發的話,我的心態會特別的不好。現在這個世界速度越來越快,真的要和外界盡可能地保持距離。就像我剛說的,一個作家你有什麼樣的信心相信讀者可以等你十年?很少有作家有這個信心。但如果你隻考慮一件事情,你隻去面對寫作的困難,就會容易很多。我們要講的是裡面的人物是怎麼樣去看待這個陰影,怎麼樣去走出這個陰影,這個掙扎的過程是一個很難去展現的東西,你不能把它抽象化,真的是要很多的情感和細節去支撐的。

南方日報:據說很多青年作家現在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用寫短篇小說的方式去駕馭長篇。你是這樣的嗎?

張悅然:這的確值得反思。我們一開始從“新概念”比賽出來的時候,其實很早就開始寫長篇,屬於一邊寫一邊去學習的過程,不像國外很多作家,他們可能一開始寫短篇,過了很多年才推出第一篇長篇,我這個年齡在國外可能第一個長篇還沒寫出來,但我們國內的寫作特別快,所以可能就導致長篇的完成度不高,就像你說的它可能是短篇搭建出來的長篇。但長篇並不是現在所理解的那麼簡單,這個學習的過程是不能省略的。其實我寫這本書的過程中,確實考慮得比原來多很多,當你帶著思考去解決問題、去寫作的時候,可能每一步都變得很難。而且你不要想用輕率的辦法,用幾個人物簡單地構建起來就完了。我還是想用扎實的態度去過這一關,我覺得這個關是必須要過的。

談創作觀念

我肯定希望把寫作當作畢生的事業

南方日報:80后作家早期的文字都浸透著一種憂傷,似乎是一代人成長的普遍心境。而成熟后的寫作就試圖去擺脫這種調子。回過頭看,為什麼憂傷呢?而90后就很開心的樣子,甚至有人說90后不再喜歡文學了。

張悅然:我也不明白現在的青春文學怎麼都變成治愈的、勵志的。從這方面來說,肯定90后要比80后樂觀和積極很多。但我覺得用“憂傷”來說是不對的。80后的作品裡面也有對抗,他的憂傷是因為他和那個世界之間有摩擦,有不適應的感覺,所以他覺得痛苦。而且痛苦在那一代年輕人身上表達出來並不是無病呻吟,而是真實的內心聲音。其實每一代人的青春都是這樣的,青春的時候我們會感受到有很多的限制,會有圍困的感覺,我們要去對抗很多東西,比如說已經有的規則、體制,所以其實我們能夠理解我們當時那代人。但我不太理解90后。比如我覺得每一代人的青春都要有對抗的姿態,有一種想要去撕裂某種東西的姿態。我不知道現在90后有沒有撕裂的姿態。

南方日報:這些年主編雜志《繭》為當年那批新銳隊伍保留了一個陣地。你在試圖走一條既保持個性,又尋求突破的中間路線嗎?

張悅然:我是這樣的,我肯定希望把寫作當作畢生的事業,所以我在相對年輕的時候去找一個更好的准備工作,為之后儲備更多的能量,這是很必要的事情。我是從這個角度來討論的,而不是從外界的需要或者說是影響。坦白說我覺得比較幸運的是,我今天在簽售的時候,有很多的讀者依然記得我之前很久的作品。我驚訝讀者可以記得我那麼久,能夠一直支持我,這是我過去十年裡很少想過的問題。現在是一個純文學領域更狹窄的時代,對於新的純文學領域的作者來說,積累一些讀者是真的不容易的事情。因為我們當時是一個忽然迸發的時候,而且有同齡的一代人,真的有一種強烈的共振,所以留下的印記是非常深的。但是現在市場更加分化,純文學領域更加狹窄,很難和讀者建立很深的情感。我覺得我還是走在一條和市場、體制保持自己獨立性的路上。像當時的周嘉寧、蔣峰,他們都在寫作,但是每個人都不太一樣。其實每個人都成名很早,但后來都是自己在做調整和准備,然后去走自己的道路。(記者 陳龍 實習生 孫健)

(責編:湯詩瑤、陳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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