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亚诺在中国其实是一个蛮吊诡的存在,他很早就被引介到中国,法语文学圈对他非常熟悉,而广大读者却还是对这个名字挺陌生的。要在中国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莫迪亚诺,每每会扯上王小波,似乎有了王小波的“认可”,也就能证明莫迪亚诺是位还挺厉害的作家。但另一方面,每次莫迪亚诺有新书在中国出版,总还是有一群死忠粉默默跟随,不温不火。
大概是在2011年的时候,莫迪亚诺出了新书《地平线》,我们的同事龚容老师觉得他还是值得一做的,毕竟他在法国文坛已经地位超然,该拿的奖都拿了(龚古尔奖、法兰西文学大奖),早早得到正统文学界的认可,作为以推广国外优秀读物为己任的译文出版社,我们没理由不做做看。于是,我们打起了选题报告,写到出版理由的时候还真写过:他有可能得诺贝尔奖。说实在的,那时候真的没想到,如果说村上春树是万年陪跑热门,那莫迪亚诺就总是出现在诺贝尔奖名单靠后位置,是个低调的陪跑者。
决定做莫迪亚诺,当然不是等着他得奖,只是觉得应该继续把他介绍到中国来。而且,策划编辑龚容,还有作为责编的我,都挺喜欢莫迪亚诺的语言和风格。
莫迪亚诺是个巴黎味道特别浓的作家,这在《地平线》中挺明显的。《地平线》说的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偶然想起自己40年前的一段爱情,然后在时间的轴线上来回穿梭、跳跃,回忆往昔那段青涩的爱情,而女孩最终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匆匆逃离巴黎,两人的恋情就此无疾而终。莫迪亚诺笔下的巴黎带有些老派的情调,他迷恋的是:长长的阶梯、迷宫样的小巷、各色咖啡馆、楼房中昏黄的灯光……这些都是他执著描写的东西。他会精确地写下各种地名、人名,他的小说当中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电话簿、通讯录、笔记本这些似乎能够记录信息的物件,因为他最终是在和“遗忘做着悲壮的抗争”。这是莫迪亚诺的一大主题,他总是在找寻过去的某些东西,那些碎片的记忆,那些氛围和情怀,或许是为了悼念一个业已逝去的时代。
徐和谨老师在《译后记》中有提到,《地平线》是莫迪亚诺玄学色彩最浓的一部作品,带有更多的思辨性。就像书名“地平线”,这是“一条迷人的逃逸线”,看得到却摸不着,充满希望却又遥遥无期。
《缓刑》是莫迪亚诺较早的一部作品。二战时期,“我”和弟弟因为父母的某些原因只能暂住在父母朋友家里的一段经历。整部小说,从小男孩视角出发,描写了大人世界中的各种秘密。这也是一部蛮典型的莫迪亚诺式的作品:父亲行踪可疑,周遭的大人在干不法的勾当……这些问题一直困扰莫迪亚诺多年,“寻根”和“解密”是他笔耕不辍的一大动力。如果说通过莫迪亚诺的其他作品,读者对他的父亲已经十分熟悉,那《缓刑》最大的亮点在于弟弟这个人物。莫迪亚诺本人的确有过一个弟弟,但弟弟在10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他和弟弟感情甚笃,但几乎没有在小说中提到过他,除了《缓刑》。法国作家奥利维埃·亚当在给《缓刑》的序言当中写道:“这本小说有台永恒的发动机,上面镌刻的名字是:我和弟弟。”
莫迪亚诺的作品还有很多,如《暗店街》《环城大道》《青春咖啡馆》,等等,希望这次诺奖的契机能让中国读者发现一位别具风格的法国作家,发现文化的多元性。在我看来,这是诺奖最大的意义。
黄雅琴 作者系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地平线》《缓刑》二书责编
(来源: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