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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庞麦郎到余秀华:我们对底层的两种想象

2015年01月20日08:43    来源:北京青年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从庞麦郎到余秀华:我们对底层的两种想象

  ◎李壮

  近日来大家争论的焦点多集中在《人物》有关庞麦郎那篇奇特的专访上,我却觉得《我的滑板鞋》本身更值得一谈。因为这首歌实在是非常特殊——与大多数神曲以朗朗上口到烂俗的词曲进行洗脑的策略相反,《我的滑板鞋》之“神”在于其登峰造极的“混乱”。雷得发焦的无厘头词曲搭配上近乎爆表的山寨气息,经由麦郎兄五音不全的歌喉演绎出来,堪称一种前无古人的“审丑”体验。“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地板上,在这美丽的月光下,摩擦”……一遍遍单曲循环,你会产生一种把自己在地板上擦死的冲动。

  值得玩味之处在于,令大众兴奋的似乎正是这种混乱。在猎奇心态和感官惊愕之后,一种“这尼玛也能叫歌?”的声音被越发凸显出来,进而“摩擦摩擦”变成了我们抒情表意时的流行话语配置。无疑,在视听奇观已很难引起观者兴趣的今天,如何激起大众的话语狂欢将变成一件越来越重要的事。

  在这种话语狂欢之中,歌曲原本试图承载的文化内涵被无限期地搁置了起来:农村背景与魅力之都、土鳖青年与迈克尔·杰克逊、象征生产的日光与象征消费的月光、对“面朝黄土”身姿的抵抗与太空步滑板鞋……这些元素饶有深意,它们在正式版的MV中也被格外凸现出来,然而正如所料,没有人对此感兴趣。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庞麦郎的“混乱”折射的正是我们自己的精神处境,就像几乎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那双“滑板鞋”,又都在五光十色的“魅力之都”面前感到一种无从进入的巨大隔膜。对有心者而言,这首歌在“雷音”、“乱音”背后还可以听出悲音。

  不同之处在于,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在形式上表达混乱的能力,相反,我们还各自练就了一套置身纠结却淡定自若的绝世武功。借用福柯的一个概念,我们都被“规训”了。唯独庞麦郎把它唱了出来,他触发了我们潜意识中的G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听到“时尚时尚最时尚”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号叫时会如此兴奋。然而我们不愿意去正视它。这种掺杂着荒诞与绝望的混乱感如果以更有序、更精妙的方式表达出来便是现代主义文学,比如卡夫卡。但卡夫卡的作品我们今天是不愿去看的。因为我们已经足够害怕、足够焦虑,何必再去自找不快呢?只有当它穿上一件神经病的外衣时我们才感到舒适和安全:我们大笑大骂,把积郁的情绪统统释放出来,然后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这让我想到近日来大肆刷屏的另一位人物:“脑瘫诗人”余秀华。那篇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被四处转发,在“极限”、“唯一”、“绝对”等猛词和一个骇人听闻的题目的护航下,作者将余秀华称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坦白说,余秀华的作品温暖、抒情、可读,但也具有某种鸡汤味。她的走红,是因为满足了人们对底层人群的另一种想象:如果说那个口口声声台湾血统却分不清基隆与台北的庞麦郎是一个笑话,那么余秀华则更像一个童话。一方面她用“脑瘫”、“底层”之类的概念吸引我们,把别人的伤疤揭给你看:瞧,她比你们惨多啦!与此同时,又用治愈系的语言构造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人生在她的笔下都能这么温暖,何况是你们?在“干净”、“洁白”、“人间情事”、“提心吊胆的春天”之类的意象之中,命运强加的种种苦涩都变成了中药食材,统统扔到锅里煮成了鸡汤一碗。

  在文章中作者说,“凡是不打动我的诗歌,都不是好诗歌”。问题在于,个人被打动本是一个十分暧昧的标准。打动了我们的究竟是余秀华的苦难,还是她的诗歌?如果这些诗歌的作者并非深有残疾,我们是否会同样喜欢?

  《人物》那篇专访之所以触犯众怒,是因为冒犯了我们的想象;《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之所以被接受,道理相反相成。我们围观《滑板鞋》,是因为庞麦郎的癫狂顺应了某种发泄;我们为余秀华感动,是因为把她的诗歌当成了一次疗伤。庞麦郎是对“混乱”的畸形放大,余秀华则是对“混乱”的收束与遮掩。

(责编:易潇、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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