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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巍:艺术原来对人影响这么大,而恰恰我从事这个

2015年11月30日07:45    来源:北京青年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许巍救赎之旅REDEMPTION

  许巍重生的意义,更大的在于他单枪匹马、自学成才地扔掉了“百忧解”,让无数人看到希望。对这样的人,音乐重要,但它已经是度人的器具。一千个人的赞扬,不如一个人说那救过他的命来得悦耳。——乐评人郝舫

  “To所有人:去年‘好歌曲’一个赵牧阳你们惊为天人,今年一个杨乐你们惊为天人,选秀唱了一首《南山南》你们又知道‘民谣’了。为什么他们被埋没、被冷落到都不想做音乐人了的那么多年里,没人听他们的音乐?为什么你们自己没有发现好音乐的能力?为什么你们要让电视喂养,让一些人告诉你们什么是好、什么是复兴、什么不死、什么你们应该听?音乐就像森林大海,去里面挑选适合自己、感动自己的音乐吧,别做一个被大众媒体喂养的人。”

  独立音乐人石小飞姑娘把这几句脆生揶揄甩上朋友圈是22日,京城雪天。头天晚上,崔健现身“中国之星”,他带去的那位“摇滚的大爷”——白发杨乐,瞬间攻占了朋友圈。一夜之间,“他一开口,崔健泪下”的影像和众人的唏嘘,像小雪节气里那场纷扬大雪,飘了满屏。

  摇滚的际遇、时代的烙迹、歌者的结局,这样的话题听在耳中格外有感——因为,手里正拾掇着许巍的故事。

  9月15日下午,许巍2015《此时此刻》巡演DVD在京首发。在现场被花花绿绿拿着唱片背着琴、排长队盼他签名的年轻人阵势惊住了——许巍47岁了,大卖热片《夏洛特烦恼》里,他早年的金曲都够让一个中年危机男在春梦里人生翻盘了,眼下这样“谁还听CD”的年代,他这些年被指“出世近仙”、“逍遥自乐”的转型,居然还能让他有这么多九零后歌迷?这是真的吗?一个歌者的声音能穿透几个时代,而且前后异质若此,这如何能做得到?

  听许巍不算早,《时光·漫步》。当日甚至手抄过他许多歌词。那些他更早前的歌是补课的——《在别处》的颓唐、《那一年》的迷惘,他更波折的历程是听说的——长安城的少年、绿军装前史、“飞”乐队、“红星”时代的失败、贫穷和低落以及卡拉OK的画面中最早的他长发、脆弱、苍白无辜紧张的孩子一样的脸……

  真正隔了三排座椅看到47岁的他,小跑上台,头发短了,肤色深了,质朴亲切,说起正沉迷的新音乐技术,满足笑意像个……日出而作的农人。四天后的下午,在国际广播电台旁边一家酒店大堂聊天,他耐心、好兴致,一点点依着记者回忆父母、故乡、旧时师长和军旅往事,慢慢地在眼前铺展,一条自正念来、往爱愿去、在喧嚣的时代安静自如、自度度人的救赎之路。

  “崔老师您放心,我要把最好的音乐带给这世界”

  北青报:“我老是在想我的音乐应该表达什么,应该能帮到别人什么”,这种自觉是一直就有吗?

  许巍:我新专辑有一首歌叫《救赎之旅》,我也是需要被拯救的,我自己明白这个。我是被音乐和爱我的人拯救的。这是我自己这几年最深的一个感触。

  其实艺术本身,我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你写的文章被更多人看到,我们从内心来说,一定都希望它这个影响是良性的。那你肯定是有这个责任了。

  去年去英国,在一个教堂里看到一句话——To be yourself(做好你自己)。回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就是一定要不断去让自己进步,各个方面,能进步一点就行,每天、每一年,只要你一直在向前就好。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兴趣。

  当然我也不会贪这个精进,就是水到渠成吧。有这个愿望,你自然会去学习,希望提升自己各个方面,包括身体。我47岁了。包括前段我爸爸妈妈同时住院,回西安我陪着他们。不去医院你不会想到有多少人在生病,人活着真不容易。那你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自己做好。天意你控制不了,别人的事情你控制不了。但每个人如果都把自己做得更好,再彼此互相珍重、保重,就会好一些吧。这是我现在感受最深的。

  北青报:父母好像从小对你要求特别严,给你压力挺大?

  许巍:对。我觉得上一代人可能都这样。完了也挺粗暴,就打我你知道吗,也挺狠地打。都那么成长过来,我们那一代人。后来我们来北京做音乐,好多音乐家在一块儿交流,都一样,都是较劲,然后被打什么的。但是到现在都很感激自己父母。

  我高二的时候就得了西安市吉他大赛的一等奖。高三父母看我就是要做音乐,就让我考音乐学院作曲系。我妈是老师,她的学生每年都有高考考上这个考上那个的。我爸爸就永远想着我应该是他想的那样,考上他喜欢的大学。

  我初中到高中的音乐老师姓崔,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的,结果分到一个中学当音乐老师。他那人不爱讲话,上课也不按教科书来,因为教科书它不可能讲这么复杂。我小时候接触的交响乐、奏鸣曲都是他教的。他就是要讲这些他认为特别棒的音乐。讲梁祝,把我们班同学都听哭了。讲梁祝为什么,讲小提琴代表什么、钢琴代表什么,讲太棒了。我从他那儿得到启蒙挺大的。到最后我准备高考,他带我作曲课。可惜我对考音乐学院没兴趣,都古典音乐那种。我还是喜欢流行音乐,小孩嘛。

  我写《时光·漫步》那年,当时又得病、又是各种拧巴,谁也不愿意见,也没去看老师。2002年春节,我刚录完一首单曲《一天》,在音乐台打榜。我妈给我打电话:“你那老师快不行了。”我把CD拿着跑到医院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躺在那儿。那时不像后来这么多人知道我,关于我的消息太少了,可是他爱人告诉我,只要在报上见到,他都剪下来夹在本儿里头。

  我听了特难过,我说“崔老师我写了一首歌,您有时间可以听一下”,还有“不管怎么样,您要相信我,您要相信有极乐世界,您要去哪儿,哪儿都别去”。大年三十那天我回的西安,到大年初三的时候,我妈说“你老师走了,走得很好”。我印象很深当时我跟他说了一句话,我说:“您放心我现在明白了,过去我不懂事。但我现在知道,我要把最好的音乐带给这个世界。”他一直在点头,说不出话来,就看着我。他走的时候70岁左右。

  艺术原来对人影响这么大,而恰恰我是从事这个的

  北青报:后来你当了三年兵,对你影响很大。

  许巍:让我自律、有责任感、注重团队。我1987年底入伍,文艺兵,特招的那种,就在西安。当兵到一半的时候,1989年,有个机会,“你不就想弹吉他干音乐嘛,我给你调四医大去”。到四医大问我会干吗,弹吉他、打鼓,他们说:“真不错。那你愿不愿意上大学呢?”我说“我不愿意”。他们说为什么呀,就觉得特奇怪。

  北青报:你说你要当崔健。

  许巍:对对对对。他们说“你能像他一样吗,全国这么多人,估计像你这想法很多”。我说我总得试一下吧。他们觉得挺可惜,说“你不上大学可以,你到宣传处帮我们管管学校乐队吧”,因为它文艺汇演很多嘛。然后还有,办个吉他班。后来我带了400多个学生在那儿。还有就是管乐队的编曲配器。

  在那儿一年半特高兴。宣传处就我一个当兵的,6点多一下班干部都回家了,没人管我。主任对我特好,跟我说:“你又不上大学对吧,不就为了有一天要做音乐吗?那你最近怎么不练琴呢?”我说“练练练”。我管着放电影的俱乐部,印象特深,我光个膀子站在那儿看那个舞台,想我面前要是有这么多人看我演出怎么办。不成,我得练。拿着吉他对着空旷的观众席在那儿练。

  北青报:看来你还是适合跟人群在一起,在部队的日子你挺好的?

  许巍:但我也喜欢独处你知道吗?天天跟人混在一块儿,你绝对毁。静不下来、没有独立空间的时候,你会浮躁的。但独处太长了人也会有问题。人还是要有一个平衡的东西、和谐的点。

  北青报:那后来怎么走出来的呢,低落成那样你怎么还能坚持跑步?

  许巍:我当过兵啊,所以我感谢当兵的日子。那段生活它还是给了你一个能量积蓄。当兵时那些训练还是有用的,比方说打靶吧,全副武装越野,跑跑跑跑跑,终于要到那个营地门口,连长说“沿着操场再来五圈”。他就训练你这个,让你在最极限的时候再挑战、再挑战。

  那时候就运动、读经。改变生活习惯。我每天早上起来就逼着自己,脸都不洗,直接下楼奔公园就开始跑步。每天都是。

  北青报:看到一个资料说:“少有人发现,在许巍2000年11月推出的第二张专辑《那一年》中,绝望、忧伤和宣泄的味道就已经开始减淡,取而代之的是由新民谣基调制造的温暖情绪。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这张专辑的销量仅依靠口碑相传便在一周内达15万张。”

  许巍:我觉得精神的东西是这样,走在街上每一个个体的人,表象上它都是一样的肉体,但是,他内在的精神世界决定了生老病死所有他这一生。所以说内在的改变很重要。它不是通过外在的刺激了什么,必须是你愿意改变你自己。你突然发现你想更好,这是太重要的转变。

  如何能更好?下面就是第二步了。我得健身,我得让自己对生活的态度改变,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需要重新了解。

  过去也许我了解得不对或者不够,或者我内在的能量,我如何去把它调动出来。每个人都存在潜在的能量,而且这个能量是非常强大的,关键就是你通过什么方法把它激发出来。那你要去寻找。

  包括Discovery国家地理频道好多关于人类挑战的、创造力的纪录片,我买了好多,我记得还是VCD那时候;听音乐,听巴赫,听那些光明的,不要听那些颓废的。你开始自省了:文学、艺术、音乐、电影原来对人影响这么大,恰恰我是从事这个的人。

  从《时光·漫步》开始,决定过一个老百姓的生活

  北青报:然后才开始写《蓝莲花》,去峨眉山,写《时光·漫步》那张专辑。

  许巍:那段时间我做的全都是自我改变的东西。每天一大早起来跑步、融入生活、吃早点。

  大冬天的我早上6点起来,我那时候住得离北海比较近,就跑到北海的山上,好多老头老太太在那儿喊山,唱歌的,打太极拳的,各种都有。那时候才知道生活原来是很健康的,突然发现生活是这样,你才发现多少年我都没过过生活。我开始去观察人家,然后理解别人。

  北青报:生活改变之后是不是也转念了?

  许巍:把自己真的放平了以后,你能感受好多不一样。然后我开始在自省,我的生活态度是不是有问题?比如跟父母的关系我就没处好。我跟我爸连话都不说,这肯定是有问题。好多东西就开始改了。

  过去碰到一个事,老觉得是别人有问题,从来不想这也许是我错了。当年我们录《在别处》,张亚东做制作人,金少刚录音,这阵容在现在中国也是最棒的,“这张肯定火了”,当时觉得自个儿多牛。结果也没怎么样。当时就不平衡,“我这么有才华,别人怎么不接受我,是他们傻,他们不理解,我这么前卫,他们太土了。我没饭吃是因为中国太落后,他们听不懂这种音乐”,永远没想过是不是自己也有些问题。

  其实做《在别处》的时候,中国当时还没几个人做那样的音乐,1997年。当时还是金属流行的时候,而我那时候做嘈音,好听的嘈音。现在《在别处》很多人喜欢是因为时代发展了,老百姓都发现这东西还不错,居然一九九几年就有人做这样的音乐。但也是小众。

  当你改变自己,那些缘分也自然跑来结下了

  北青报:看过科尔沁夫有一个表达:“当众多同时代的摇滚偶像相继陷去之时,许巍成为中国早期摇滚乐的幸存者,并且摆脱了摇滚所代表的小众文化,逐渐走入大众”。“许巍现在火是因为不再偏执摇滚而变得平和的他,填补了现在国内原创音乐没有适合中青年知识分子听的空白”。

  许巍:我在改变自己的时候,那些缘分自然就跑来结下了。如果我一直是原来那个状态,我到现在也不敢想象。

  北青报:大家有说现在许巍快升仙了,要买开窗见山的房子,最近几张作品里多在歌吟自然天地、日月和风。

  许巍:并不是故意把生活营造成那样。只是因为这些年对传统文化的关注、学习,自然而然就这样了。如果你现在还在读唐诗宋词、听古琴、看山水画、读那些经典,一定会这样,它是自然的事儿。

  其实中国的古人他们一直是这样活着的。他们弹琴、绘画也好,练太极拳也好,我们自唐宋以来,特别是华夏的文明,一直注重的就是人和天地自然万物的这种关系,包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包括一年四季的时节。你记的唐诗宋词哪个不是有自然景观的?那会儿人跟自然很近,他们就是那样活着的。只是现在的人没有这种生活了。

  北青报:而且是越来越没有。《时光·漫步》是2002年初的,这十几年来好多人觉得世界越来越喧嚣。音乐人也都去参加各种选秀节目,世界变得更闹腾了。那些节目你看吗?

  许巍:很少。我喜欢“中国好歌曲”,每年都会有新的年轻人出来,他们的作品会惊着你,因为都是原创的,那个就挺能激发到我的。

  这个世界咱就当旅行来看吧,尽量看些好的吧。它肯定是有好有不好啊,你干吗折磨自己。有的事儿,自己想明白了,多看点好的、多分享点好的,大家彼此互相地有个照应。那些不好的东西,让它过去吧,洒脱点。还是那句话——“To be yourself”,不管社会怎么变,活在自省当中,做好自己。

  本版文/本报记者 吴菲

  供图/和雅弘嘉

(责编:王艺锭、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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