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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同吾悼抒雁:詩星驟殞落 人天共悲鳴

2013年02月18日17:37    來源:人民網-文化頻道    手機看新聞

正是午夜時分,節日的歡騰復歸平靜,又在孕育一個璀璨的黎明,他卻溘然長逝了,走得那麼急促,讓他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乃至中國詩壇為之震驚和悲慟!程步濤傳來噩耗,我與作榮、小雨便手捧花籃來到抒雁家中吊唁。仿佛就在昨天,還與他坐在這裡促膝相敘笑語盈盈,然而,我們面對的卻是素潔的花叢和他的遺像,怎能不讓人悲淚流淌!信息時代,長天飛鴻,一封封短信從四面八方打在我的手機上,他們說痛失良師益友非常悲慟﹔他們說中國新詩裡程碑式的人物仙逝,是當代詩壇的重大損失﹔他們痛惜他所歌唱的小草在春天復蘇,他卻去了另一個遠方。

我與抒雁在他的詩中相識,那是歷史的早晨,一個時代結束了而一個嶄新的時代剛剛開始,經歷長久的是非顛倒和乾坤顛倒,真理和正義像一片朝霞透過雲翳吐露熹微,窒息的生命開始復活。他創作的《小草在歌唱》以深刻的歷史感、鮮明的時代感、清醒的自審意識、強烈的批判精神和誠摯濃郁的情思,共同熔鑄了這首詩的血肉和靈魂。因此,它便以振聾發聵的力量,引發了人們心弦的共鳴,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的反響。2006年我率領中國詩歌學會代表團赴首爾出席第一屆中韓詩人大會,在參觀一家大型工廠時,我向韓方一一介紹代表團成員,當介紹到雷抒雁時,這位韓國朋友用漢語喊出“小草在歌唱”!頓時讓我感悟,詩之經典能不脛而走,可超越時間與國度,在人們心中引起回響,而詩人是否著名,總是以詩為証,絕非靠自我標榜。雷抒雁曾說過:“從一絲風裡,我尋找輕柔﹔從一聲虫鳴中,我尋找心靈的跳動﹔從一顧一盼的眉目中,我尋找人性的崇高。我的每一根神經和宇宙中萬事萬物連接在一起,不管在白天和黑夜,隻要有一點聲息,有一點振動,我的心就跳動不止,我都會沉浸在一種痛苦和歡樂中。”這段話十分精當地界定了什麼是真正的詩人氣質和詩人秉賦,從而也嚴格界定了真正的詩人與那些隻會制作分行的文字,以進行概念化說教或是進行類型化抒情的人們本質的區別。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他便形成了豪放與柔情相融合、絢麗與淡雅相錯落、粗獷與細膩相交織的多姿多彩的藝術風格,從而為廣大讀者所喜愛。

進入21世紀之后,他的詩歌創作便進入一個更高層面的噴發期和豐盈期。噴發是指態勢,詩情勃發光芒四射﹔豐盈是指境界和風致,也是指人文精神與詩性真髓。隨著他視野的開闊和思想的深邃,便把國家意識和民族精神升華到了新的高度,也讓人性魅力在詩中得到充分顯現。且不說他那些描寫抗擊冰雪、抗震救災和慶賀共和國60華誕的詩篇,是如何思想厚重、內容豐富而又氣勢雄渾,就連那些精湛的抒情短章,也寫得風韻迷人。不管是寫秋山、寫春草、寫細雨、寫斜陽,還是寫草木昆虫,都閃爍著人性光芒,都是對真善美的贊揚。《琴匠》在撫摸木頭的時候,“世界和人生/都將因這塊木頭而/轟鳴//樹雖然死了/木卻活著//隻有他的手指能緊緊扣住/木頭的靈魂”。而《鑄鐘》者的“靈魂在每一滴銅汁裡/清醒/尋找金屬的聲帶”。“撞鐘者說,這是神的聲音”。今日重溫這些深邃的詩句,真如春雨潤物,又如驚雷行天,這是對一切智者忠骨英魂的贊美,抒雁走了,他的詩永遠在每一位詩愛者的心中回蕩。記得三年前,我陪他去西安參加“雷抒雁詩歌作品朗誦音樂會”,古都長安張燈結彩花團錦簇,一幅幅跨街橫標大字書寫“歡迎人民詩人雷抒雁重回故裡”。在朗誦會上我們又一次進入他的詩歌世界,又一次諦聽到祖國的聲音、黃河的聲音、土地的聲音、母親的聲音,那是“神的聲音”。演員們流著淚朗誦、我們含著淚傾聽,時而是“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時而是“微雲淡河漢,疏雨潤梧桐”,此時此刻,詩歌不染塵埃如此聖潔。

抒雁是個精力充沛而又常有奇思妙想的人,他認為在漫長的歲月中,對《詩經》的詮釋都注入儒家的政治功利和哲學理念,從而戕害了《詩經》的詩性品格。他花了幾年時間研究《詩經》,將其研究成果著書《還原詩經》,又經其潤飾補充,出版《詩經讀本·國風》。他認為《詩經》特別是“國風”在歌頌男女愛情上表現出人性的善良、純真和自由,以及愛情生活的樂趣和情致,才確立了《詩經》文學經典的位置。他的這部著述,筆酣墨飽、酣暢淋漓、詩意盎然且又語言犀利,處處浸透著批判意識,不隻批判“聖人們”對人性的戕害和對《詩經》的光焰的遮蔽,而且批判了假道學長久地對心靈與認知的扭曲。這既是一部詩學論著,又是一部詩歌別裁。

我與抒雁相識已久,近距離相處則是近幾年的事,我深切地感覺到他心胸坦蕩、性格率真、語言犀利、無所顧忌。2011年10月在京舉行一次舊體詩詞研討會,這是一次隆重的詩學盛會,也相邀幾位新詩界的代表出席。有兩位部長和兩位上將端坐在主席台上,還有幾位將軍坐在台下頭排座位上,主持人向大家介紹了各位將軍和首長,卻未介紹與會的諸多大名鼎鼎的詩人和詩歌理論家。雷抒雁登台發言,他同以往一樣素無稿子侃侃而談,他說:“我先說幾句題外話,今天是什麼會?是歌會又不是軍事會議,介紹那麼多將軍而不介紹詩人,豈不是喧賓奪主?”真是一語驚四座。當時我就想到宋代劉克庄在《一剪梅》中寫道:“驚倒鄰牆,推倒胡床,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這才是詩人本色。當時便得到馬凱詩家的贊同,他說不應設主席台,大家圓桌圍坐促膝相談,更親切更自然更和諧。是的,我們是該改一改會風了,不要每次學術研討會請大小官員甭管內行還是外行、發言還是不發言都在那裡正襟危坐,不要發報道時按官級排列,少一點官場氣,多一點學術氛圍多好呀!我們多麼懷念雷抒雁式的仗義執言。

中國詩歌學會於去年四月完成新老接替成功換屆,雷抒雁榮任新一屆會長,他提出“詩行天下”這一宏潤理念。如今壯志未酬,斯人已去,不勝哀哉!我卻相信他一定能聽到美麗中國的美麗詩篇,將以美麗的姿態走向世界的聲音,那是“神的聲音”!

(作者系著名詩評家、中國詩歌學會原秘書長)

 



 

(責任編輯:黃維、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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