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檔玄幻題材扎堆背后的隱憂：題材撞車致觀眾審美疲勞

　　【文藝觀潮】

　　編者按

　　近幾年，玄幻成為電視劇創作的熱門標簽。尤其是暑期檔，從前年《古劍奇譚》的一鳴驚人，到去年《花千骨》的收視爆棚，再到今年幾家一線衛視不約而同地重磅推出《幻城》《青雲志》《九州天空城》等作品，有人甚至斷言電視劇創作已進入“幻”時代。各種玄幻大劇投資成本大、偶像明星多、宣傳聲勢強，可謂來勢洶洶，難免對其他電視劇類型尤其是現實題材電視劇的生存空間造成擠壓，使電視劇市場呈現一種軟綿綿、輕飄飄的懸浮之感。

　　題材撞車導致觀眾審美疲勞

　　扎堆涌向熒屏的玄幻劇普遍將顏值和特效作為核心競爭力，不僅網羅一眾在年輕觀眾中頗具號召力的當紅偶像明星，更在特效和投資方面屢創新高。《九州天空城》大量採用實景拍攝疊加視覺特效的手法。《幻城》投資超過三億元，其中六成資金用於特效制作，並力邀好萊塢特效團隊保駕護航，特效部分的時長佔到全劇的90%，大有看齊大銀幕之勢。玄幻題材在播出平台、宣傳營銷等方面也佔盡了風頭，不僅被安排在各大電視台的黃金時段和視頻網站的顯著位置，與之相關的各種話題、八卦新聞也持續佔據網絡熱搜排行榜前列。

　　然而，這些重金打造、被寄予厚望的“收視利器”一經播出，口碑就迅速跌破及格線，成為被吐槽的“重災區”。令觀眾大失所望的不僅是塑料感十足的道具布景、網絡游戲水准的特效、雷人的服飾和妝容等外在不足，還有臉譜化的人物、低級幼稚的劇情等內在缺憾。這一個個被仙俠奇幻元素包裝、披著古裝華服的愛情故事，徒有套路化情節卻缺乏真摯情感，徒有“顏值爆表”卻缺少演技擔當，藝術水准不高，思想內涵空洞，除了讓人感到尷尬、搞笑之外，無法在更深層面上引發觀眾的心靈共鳴。其實，玄幻創作的問題由來已久，創作者非但沒有總結教訓、引以為戒，反而在重外表輕內在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尤其是今夏播放的幾部玄幻劇，不僅未能改進歷來備受觀眾詬病的“五毛特效”、堆砌偶像面孔和套路化的雷人劇情等問題，反而在品質上較以往出現了更大下滑，不光口碑集體“跳水”，收視成績也有所下滑，使市場在過度消費之下現出疲態。

　　商業邏輯代替藝術思維導致玄幻熱

　　玄幻題材集中上線，是之前《古劍奇譚》《花千骨》等同類題材劇集創造了高額的市場價值后，電視劇產業掀起了一股對IP盲目崇拜之風的結果。IP這一概念自2014年初興起，之后迅速升溫直至受到熱捧，現在已經成為影響創作思維的霸權。而玄幻題材作為網絡游戲和網絡文學IP中的重要類型，也成為被IP熱傳染致病的重症患者。影視公司紛紛砸重金瘋搶IP，再迅速進行影視轉化。經過前期的醞釀，由IP改編的玄幻劇終於在今年暑期集中播放，成為電視劇市場一道奇異的景觀。

　　這一現象與電視劇的整體環境不無關系。近年來，隨著大量熱錢的涌入，電視劇這個還未發育成熟的市場成為了資本狂歡的舞台。一些從業者在這股資本洪流的裹挾之下，以商業邏輯代替藝術思維，以用戶體驗代替主旨表達，用資本運作代替美學探索，用利益增值代替精神追求，本著從粉絲中撈一桶金就走這樣急功近利的想法，對IP進行快餐式、破壞性的開發、消費。在這種浮躁心態的影響下，他們往往缺乏等待的耐心和潛心創作的恆心，隻憑借一些統計不甚嚴謹的大數據和一時的市場表現，就對觀眾做出輕率的預判，得出“相對於其他類型電視劇，套用‘大IP＋大牌明星＋話題熱度’公式的玄幻劇更符合網絡原生代群體的接受心理與審美訴求，可以充當吸引迎合青少年觀眾、稱霸暑期市場的制勝法寶”的結論。而缺乏對藝術的真誠敬畏和對觀眾的起碼尊重，他們自然放鬆了對創作的高標准嚴要求，不注重對IP文學作品故事內核的開發，隻貪圖其背后的概念和賣點，生產出來的快銷品無暇精心雕琢打磨，容易出現藝術水准不高、思想內涵淺薄等質量問題，進而遭到觀眾的詬病，不僅很難將影響力向非粉絲觀眾擴展，反而在審美疲勞中消耗著粉絲群體對玄幻類IP改編作品的熱情和社會各界對電視劇產業的信心。

　　現實題材仍應是電視劇市場主流

　　實際上，從革命歷史題材《海棠依舊》《東方戰場》到軍旅題材《馬蘭謠》，從諜戰、刑偵題材《代號》《謎砂》，到都市婚姻家庭題材《多少愛，可以重來》《功夫婆媳》《嫁個老公過日子》《家有喜婦》《小別離》……細數起來，暑期檔在玄幻之外，還有很多現實題材電視劇，其中不乏口碑之作。尤其是講述周恩來在27年總理生涯中的感人故事的《海棠依舊》和聚焦於教育、親子話題的《小別離》，更是得到了各界好評。然而，這些貼近火熱生活、反映社會問題的作品，往往由於缺乏明星陣容、話題效應和宣發成本，在播出平台、媒體宣傳等方面佔據大量優勢資源的玄幻題材沖擊下，被淹沒在茫茫劇海之中，未能獲得應有的關注。

　　盡管玄幻劇短期內被視為市場寵兒，但從大趨勢上看，現實題材才是持續吸引觀眾目光的主流類型。2016年上半年電視劇收視率前50名的榜單中，現代都市劇佔比高達38%，位列第一，比第二名古裝劇高出12%。無論時代如何發展，那些擅用人們喜聞樂見的方式講好中國故事，塑造有血有肉、可敬可親的人物，腳踏實地對社會熱點問題進行真實反映、深入開掘、藝術再現的電視劇一直是絕大多數觀眾的心頭所好。不僅如此，優秀的現實題材電視劇還能承接時代議題，引領觀眾審視、思考現實，尋找生活真諦，進而在社會中形成積極向上的內在力量，建構主流價值。而這些恰恰是當前大部分玄幻劇所極為欠缺的特質。所以，玄幻劇可以作為電視劇的一種類型，起到豐富、調劑電視劇市場的作用，卻不具備取代現實題材、躍居主流類型的氣質。電視人還是應當多關注人們當下的生活，關注真情實感，關注重要的社會現象與社會問題。電視劇市場需要多樣化的題材類型來豐富人民群眾的精神生活，更需要有現實觀照、有文化積澱、有情懷寄托的優質作品去突破“有高原缺高峰”的困境。玄幻劇並非不可以有，而是應該適當控制數量，提升品質內涵。創作者必須把握好虛實之度，處理好悅人眼目與化育心靈、市場與藝術之間的關系，從一味迎合轉為有效引導，為觀眾特別是年輕觀眾提供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糧和藝術引領，為構建健康良性的電視劇市場作出貢獻。

　　（文衛華 北京交通大學語言與傳播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