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年初芝加哥交响乐团造访北京,乐团首席指挥里卡尔多·穆蒂却临时抱恙爽约,那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放北京观众的鸽子了。当年,北京国际音乐节曾准备高调地迎接这位意大利大师的中国首秀,但期待已久的乐迷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此外对于2003年他与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与中国擦肩而过的故事,可能不少人至今还蒙在鼓里。
所以,当穆蒂本周如约走上国家大剧院音乐厅舞台时,观众席爆发的热情掌声并不让人意外,毕竟75岁高龄的他未来出现在北京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而伴随着近年多位顶级指挥家驾鹤西去,人们有足够理由珍重这位大师在北京的两个夜晚。
在连续两场音乐会中,除了穆蒂那愈发稠密的皱纹和白发外,最令我吃惊的莫过于其音乐风格的巨大变化。无论是第一晚的贝多芬、马勒,还是第二天的柴科夫斯基交响曲,昔日那个凌厉、迅捷、充满意大利风格的穆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缓慢持重的音乐步调,以及更加绵长的气息线条。不变的是,穆蒂仍然以那严峻的老派大师形象示人,拒绝媚俗和讨好观众式的音乐诠释。一个35分钟的“贝五”足以说明问题,凝重、缓慢、冷静的贝多芬坦率讲并不讨喜,而芝加哥交响乐团在首日上半场的状态也难言理想,直到下半场的“马勒一”情况明显改观。
穆蒂“反主流”的诠释理念在马勒《第一交响曲》中颇为罕见,他以平稳的节奏解构这部充满刺激性的作品,将曲折的情绪线条拉直的同时,又扩展了诸多音乐细节,最终提供了一个直白、淡雅,甚至有些孤高的马勒。比如以冠冕堂皇的气度对待第二乐章的连德勒舞曲,以及剔除了诸多辛辣和反讽元素的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乐团旗帜性的铜管声部在终曲乐章大显身手,只是穆蒂不时收敛乐队亢奋的情绪,让第四乐章的疾风骤雨适可而止,隐忍异常。
第二晚前半场的普罗科菲耶夫“古典交响曲”,乐团的音色不够完善,音响肌体中不时闪出尖锐的毛刺。在欣德米特《为弦乐和铜管创作的协奏曲》中,乐团凶悍的铜管一度明显压制着弦乐,但最后汇集成一股浓烈的管弦乐洪流。可惜作品本身过于冷僻,致使观众反响有限。亮点无疑集中在柴科夫斯基《第四交响曲》,作为通俗的音乐会标准曲目,穆蒂出手不凡,延续了其在俄系作品中向来的权威水准,不仅凝聚着饱满的戏剧冲动,同时高雅的格调也令人印象深刻。穆蒂精心梳理着柴氏音乐中最庸常的旋律,让浮光掠影的乐段变得耐人寻味。
和朱里尼、阿巴多等意大利同道类似,穆蒂早年以顶尖歌剧指挥家身份闻名,前两位脱离歌剧院体系后,均在交响乐领域取得巨大成功,但穆蒂多年来在乐队曲目演绎方面则不温不火,不好不坏。直到年近七旬,穆蒂才终于脱离了繁杂的歌剧院事务,成为一名纯粹的乐团指挥家。
1月25日、26日北京的音乐会昭示,这位40后大师仍然在交响乐版图中不断探索,我则希望未来在国家大剧院歌剧厅的乐池中看到他的身影。 (许渌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