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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我的写作是长痛 满怀绝望去写希望之书

2013年08月11日09:31    来源:北京晨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余华:我的写作是长痛 满怀绝望去写希望之书

  城外湖上尽荷花,荷花深处是谁家?何时借宿呆几天,看花纳凉吃鱼虾。 作者:刘树勇

  自莫言获奖之后,“小说热”似有回潮之势,不少停笔多年的纯文学作家的作品得以面世,而余华的《第七天》便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一本。

  对于《第七天》,各方争议颇多。在荒诞的外壳下,余华究竟想表现什么?当小说与生活太靠近时,会不会被现实所吞噬所消融?一个短篇的架构,如何包容长篇的内涵?于是,我们更想听听余华怎么说。

  我的写作是长痛

  写作时最好的感觉是感觉不到自己正在写作,完全置身于虚构的世界,在一个个虚构的人物那里灵魂附体,感觉每一个人物都是自己。有时候就是饿了去吃饭仍然不会从里面出来,吃完饭赶紧再去写。但是,随着年纪越大,这样的好时光越短。十多年前曾经有记者问我,是否担心才华枯竭?我说,才华不会枯竭,但是生命会枯竭。不少伟大的作家老态龙钟之后写作退化了,就是这个原因。人老了,虽然才华依旧,可是体力衰退了,记忆力也衰退了,就很难写出好小说。

  每个作家的写作方式不一样,有的一气呵成,有的断断续续,我的写作属于断断续续。我羡慕莫言的写作方式,他是长时间构思一部小说,构思成熟了就背着包回老家高密一气呵成写出来,十多年前我对他说,你是短痛,我是长痛,长痛不如短痛。

  小说能让死有对证

  这次《第七天》出版后,有人质疑我为什么只用七个月就写完了,其实我希望七个星期就写完,问题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希望自己能够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40多天就写出一部杰作,而且还那么厚,可是我做不到。

  《第七天》涉及的一些事件读者应该是熟悉的,所以我用死无葬身之地的这样一个陌生的角度去讲述这些。很多真相不是在生者的世界里,而是在死者的世界里。虽然人人认为死无对证,我还是要让这部小说死有对证。

  有人怀疑鼠妹和伍超的爱情,觉得这样的爱情现在不会存在了。这样的看法代表了很多人对现实的极度失望,在一个道德沦丧的环境里,鼠妹这样一个女孩会如此爱着伍超吗?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人们在批判道德沦丧时,常常觉得那是一系列个体行为造成的,对此我们应该想一想。所以我在《第七天》想要传递的信念来自那些被误解的个体,不是来自现在流行的社会批判观念。

  用荒诞表现真实

  《十八岁出门远行》是荒诞小说,《第七天》也是荒诞小说。不一样的是,《十八岁出门远行》是1987年1月发表的,当时人们的感受不荒诞,今天则已经足够荒诞,就是用纪实的方式把一些事件写出来,也会给读者荒诞感。写《十八岁出门远行》的时候,小说比现实荒诞,写《第七天》的时候,现实比小说荒诞了,这是一个难题。

  当荒诞世界中的真实和真实世界里的荒诞相差无几的时候,小说如何表现荒诞中的真实,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我喜欢这样的挑战。《第七天》试图用比现实更荒诞的方式来表现,今后我还会继续这样的尝试。

  为何要写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没有死无葬身之地,我没有办法去写这部小说。我在写作的时候一直这么感受着这个死无葬身之地。我反复告诫自己,那里不是乌托邦,也不是世外桃源,我重新定义了这个地方。一方面是为了更加有力地批判,另一方面是对现实世界的美好憧憬。

  社会悲剧加剧了个人悲剧,个人悲剧又加剧了社会悲剧,两者纠缠着周而复始,似乎没有尽头。人类的美德,比如同情和怜悯,有时候可以终结悲剧,有时候又会产生悲剧。这个问题好像没有答案,所以我只好去描写死无葬身之地了。

  为什么要用第一人称

  我已经出版的5部长篇小说里有3部是第一人称叙述的,《在细雨中呼喊》是借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时候经常没有“我”了。《活着》和《第七天》使用第一人称,“我”一直存在着。确实,我“小说里的人物似乎并没有主观感知到自己身上的苦难”。《活着》里的福贵经历太多的苦难,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的一生除了苦难似乎没有别的,可对于福贵自己,他有着很多人没有的幸福,比如他有过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和儿女,虽然他们早早离他而去,可是回忆足以让这样的幸福延续。如果用第三人称来写福贵的故事,除了苦难还是苦难,我写不下去。

  《第七天》里的杨飞是一个死者,但是他来到了死无葬身之地这么一个十分美好的地方,他死后的所见所闻在宁静里透射出欣喜,这时候用第一人称叙述,可以将这样的欣喜直接和微妙地表达出来,可以省去第三人称叙述时常常不能回避的铺垫式语句。所以,与其说我偏爱第一人称的叙述,不如说我选择的题材和叙述角度偏爱第一人称的叙述。

  相信世界越来越好

  我在专栏里写过一篇关于盗版的文章。盗版屡禁不止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但是根本的原因还是存在一个巨大的需求市场。当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时,仍然有1亿多人生活在贫困线下,他们构成了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的需求市场。他们没有能力去消费正版的有质量保证的产品,只能消费便宜的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他们中间的不少人需要知识、需要看电影、需要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他们买不起正版的图书,只能买便宜的盗版图书。所以我在大学演讲时说过:如果这个巨大的贫穷人口问题不解决,我的书被盗版是应该的。

  我相信这个现实世界会越来越好,我一直以来是乐观的,虽然我的小说读起来是悲观的。我已经写了30年的小说,有自己的写作体会,也和其他作家有过不少交流。我的经验是不要相信“文如其人”这句老话,越是优秀的作家越是文和人不一样。满怀希望的作家往往会写出绝望之书,满怀绝望的作家往往会写出希望之书。陈辉/整理

  余华

  当代作家,浙江海盐县人,祖籍山东高唐县。著有《在细雨中呼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等。

(来源:北京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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