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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里的秋天并非只有“愁”

刘黎平

2015年09月16日08:15    来源:广州日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唐诗里的秋天并非只有“愁”

每一位诗人,都有一颗秋天的心;每一个秋天,都有一颗诗人的心。因为秋天是一个删减的时节,是一个高远的时节,也是一个收获的时节,正好和诗的简洁、深远、深邃相契合,所以,秋天与诗歌,不可分离。可以这么说,对于秋色的描述,代表了一个时代诗歌成就的高度。

唐朝是诗歌的巅峰时代,亦是秋色被文字大幅度升华的时代,让我们走进唐诗里的秋天,徜徉于这个季节的文学之美。

失意者的秋天

初凉的境界升华失败

人生变得深远而高远

秋天的凋零和人生的失意,不无特征上和本质上的关联,草木摇落,百花凋零,这种冷色调跟名落孙山、人生不得志很搭配,因此也容易呼应。

公元八世纪,江南的一个深秋,孤寂、深凉、萧瑟,冷色调弥漫整个姑苏城外。大自然已酝酿好了一种情调,等着有心人去发掘它、再现它、升华它。不要以为大自然没有感情,它的一切表征现象都是有情的,只是需要一个呼应。

承担这项使命的人来了,他坐在一条船上,更准确一点说,他是卧在一条小船上。此时的姑苏城外,月亮下去了,乌鸦在啼叫,寒霜布满整个天空和大地。点点渔火,被秋色浸染得冷冷的,如果用朱自清的话来概括,可以说是“像渴睡人的眼”,迷离、恍惚而充满寒意。

秋色的寒,不只是用触觉去感知,还要用情绪去感知,人的情绪的交集点就是“愁”,媒介就是“江枫渔火”。此“愁”不是凭空而来,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大人生打击:科举考试落榜。但无法判断张继写的是哪一回失意,因为他人生的失意并不少。具体可指的可能是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他考上了进士,但是在吏部的选拔考试时落选了,专业的说法是:铨选落第。

人生的愁,不是无中生有的,而有其物质基础。读了一肚子书,耗费那么多日日夜夜,却被否定了,愁不愁?当然愁。更何况当时的季节也很配合,深秋、寒霜、孤舟、江上,在深度的冷意中被放逐在边缘。

天地万物是多情的,它觉得似乎还配合得不够好,又来了一场压轴戏:“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大半夜里,寺庙居然还传来钟声,一声声,寂寥而深沉,传到不寐的客船上,敲击失意的心灵。有人说张继同学不老实,为了渲染气氛,把白昼的钟声转移到深夜。其实不然,按照《南史》的记载,姑苏寒山寺,夜半确实有钟声。

人的才华,诗歌的境界,其实也需要外界的配合,才能触发。寒山寺这一独特的夜半敲钟的习惯,碰上了奇才张继,恰好又碰上张继失意,一切都似乎做好了安排,于是,秋色和人生都被升华了。人生的失意在悠远的钟声里,上升到满天的月色和霜华当中,不再沉重,而是变得高远了,深远了,唐诗的境界也变得高远和深远。

人生的失意,未必是错的,碰上恰当的时机,迸发出绚丽的火花,反而成就一个意想不到的好艺术产品。张继听完惆怅的钟声,后来干吗去了呢?原来,他投笔从戎了,在征西府中担任职务,一直做到盐铁判官。这些人们都忘记了,人们只记得他笔下秋夜里的钟声。

张继的秋愁是萧瑟而玄远的,而杜甫笔下的秋愁是浩荡而磅礴的。这是在张继“枫桥夜泊”十几年之后,失意的杜甫在夔州,登上长江边的一处高台,看到风急天高、无边落木、不尽长江,心中的愁绪也跟着奔腾不息。秋色的苍凉让他想到自己人生的苍凉:万里悲秋,漂泊无依,百年多病,艰难苦恨,两鬓斑白。人生的愁和秋色的愁,浑然一体,而且呈现一种波澜壮阔的情景。

当时的杜甫,经历了离乱颠沛,他的人生不像差不多同时代的张继,只是淡淡的忧伤,在江枫渔火中徜徉,而是在剧烈的动荡中凋零、衰退,如果说月落乌啼、夜半钟声还只是小清新,那么风急天高、无边落木则是大悲凉了。

然而,杜甫的秋愁也在长江滚滚滔滔的气势当中变得高远而深远了,因为从字里行间不只是体会到了个人的失意,也体会到了国仇家恨,因为秋色的苍茫,文字的苍凉,唐诗里的秋天也被升华了,升华到了家国天下的境界。

愁,未必是消极的,它也可以小清新,也可以苍凉雄壮。万物有情,秋天亦如是,只是等着敏感的心灵去感应。

宅男的秋色

用舒适快乐的心情

去体会生命的活力

秋天不只是悲凉萧瑟,它也是澄净的。删减繁华,水落石出,正好与静谧的审美境界相呼应。

有一位相呼应的诗人来了,他是李白。别看李白同学豪迈不羁,动不动就“飞流直下三千尺”,其实他的内心世界里,也有静谧的审美需求。他来到了宣城,眼中的秋天是一幅画,“江城如画里”,他眼中的两条溪水汇合起来就是一面大明镜,“两水夹明镜”,秋天的透明度在水面上表现出来。炊烟袅袅,橘柚也散发微微寒意;梧桐树叶渐黄,显出一派老态,“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景色空明,虽有凋零,但不凄凉。在沉静空灵的秋色当中,作为文艺青年的李白,当然想到了情怀和远方。他登高感怀,想起了他的偶像——古代诗人谢朓,于是迎着秋风,怀着感恩的心,默默怀念谢公,“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把秋色落实到对于文化的怀念上,秋色因此被升华,李白的人生境界也升华了。

同张继、杜甫一样,李白的人生和秋色一起,变得高远而深远,笔下不再是宣城的秋色,而是整个唐朝的秋色,整个中国文化的秋色。

秋天本来就具备静谧的特质,碰上诗人对于这种特质的审美需求,就活跃起来了,既在李白的笔下活跃,也在王维的笔下活跃。

王维也来了。他不像张继那样考场失意,也不像杜甫那样颠沛流离,也没有如李白那样在外长游,他是一位“高富帅”,待在自己于长安城外购置的别墅(辋川别业)里,行走在山林当中,以业主的心态看待秋色,这里的秋色,很大部分就是他物业范围内的秋色。

因此,这里的秋色波澜不惊,安静平淡,一场新雨之后,天气变凉了,日暮时分,传来阵阵秋意。“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此刻就是明月,就是清泉,物我无间。当然,这当中,也有小小的惊喜,竹林里一片喧哗笑语,原来是洗衣服的姑娘们回家了;莲花在移动,原来是渔舟在行驶。偶然搅扰一下,益发显示出秋天的宁静和深邃。

看来,最美的秋色就在身边;最美的秋意,就在细心观察中。王维平淡而无奇的乡居生活,在秋色中也变得高远而清奇了,甚至成为描写秋色绕不开的一段文学史。这首诗已经成为抬升唐诗高度的一个大台阶。

和王维比起来,他的老友孟浩然就寒酸多了,秋天来了,孟老师没有别墅,只有茅斋,没有大片森林,只有屋前几丛野草,因此只能写“炎炎暑退茅斋静,阶下丛莎有露光”。不过他和王维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身边的秋色,都是一样的升华着平淡的生活。

奋发乐观的秋天

用春天的眼光来欣赏

用飞跃的姿态来超越

其实,一个季节的审美含义是多元化的,并非单一的,可以作多方面的理解和体验,而且每种理解和体验都是有道理的。

秋天不只是萧瑟、消沉,它褪尽繁冗,反而明朗纯净而干练,好像一个轻装上阵的壮士,充满着昂扬的意志。

白居易外出,遇到了浓郁的秋色,遇到了霜后的枫叶。枫叶的红色,本来是绿叶生命消退后的颜色,然而,白居易却看到了春色的绚丽,春日的繁华,因此石破天惊一句“霜叶红于二月花”,沟通了秋与春,其实也是打通了人生的失意与得意,达观、乐观跃然字里行间,也提高了唐代文化的含钙量。

刘禹锡在人生的征途上像是打不死的圣斗士,跌跌撞撞很多年,却还说“前度刘郎今又来”。他跳入自己所描绘的秋色里,高飞入云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里的秋意真正地变得高远了,高远了也就超脱了。诗人以飞跃的姿态超脱现实,升华感情,唐朝的文学也跟着他的翱翔,高高地直入云霄,让人仰望。

(责编:易潇、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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